極其不肯定的問候，聲音倒是耳熟。
蘇洺聞聲回頭，看到陸媽急急忙忙向他的方向跑來，見真的是他，眼中有驚有憂，張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陸媽後面出現一個男人，抓住陸媽的胳膊，把她猛地往後一拉。
“見到我就跑？你未免太絕情了點。”男人對陸媽獰笑道，上前一步，看到蘇洺，眯眼打量了一番，語氣微諷，“你……是陸思緣？”
蘇洺幾乎是立馬就確定了這個男人的身份。這個男人過分的消瘦，尖利的骨撐支着一張薄皮，面色鐵青，沒有絲毫血色，雙眼陰沉，像是墳裏爬出來的餓死鬼，可即使如此，蘇洺仍能從這個男人臉上看出與陸思緣的五分相似。
陸媽倉皇地甩開男人的桎梏，抓着蘇洺的手把他往身後藏，沒有直接回答男人的問題，“季天康，我和你已經離婚了，沒什麼關係了。”
“你還好意思提！”季天康的情緒突然高漲，噴着口水罵道，“要不是你當年騙我，我會讓你帶着我兒子改姓離鄉躲着我那麼多年？也還好你爸死了，你還有點心回去看他，不然真讓你躲我一輩子。”
季天康側身去看陸媽身後的蘇洺，衝他笑了一下，意味不明地道：“我也不是來找你的，我找我兒子。”
蘇洺感到陸媽與他相握的手猛地一收，汗水打溼了手心，她從一開始就止不住在顫抖，彷彿是多年養成的條件反射，如兔子遇上豺狼。
在這種情況下，她下意識地想把陸思緣藏起來，甚至就這樣把蘇洺扯進來，讓男人默認這就是陸思緣，好像明知藏不住，但能多瞞一時也是好的。
陸思緣對這個男人的瞭解全來自陸媽與他交心的那一次談話，他知道陸媽不願意提及，往後他自己也不提，更不會無端和蘇洺說，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蘇洺所知甚少，也能猜中七八。
總之這男人並非善類，找陸思緣也不是良心發現。
“你不是我爸。”蘇洺平靜地回答，眼裏沒有任何情緒，他的過分清冷透出一種蔑視，落在季天康的眼裏，是看不起的嘲諷。
蘇洺沒有直說他不是陸思緣，反而讓季天康誤會他就是陸思緣，只是不承認他這個爸爸，還極度鄙夷。
季天康心底裏冒出一陣邪火，想到這一切都是面前這個女人造成的，更如火上澆油，只想什麼方式來舒緩心口的怒火，一如從前般地，一把拽住陸媽的頭髮，迫得陸媽幾乎九十度地彎下腰反抗不得，他一巴掌甩在陸媽臉上，同時罵道：“賤女人！”
這一扯一打不過幾秒鐘的時間，蘇洺反應過來時只來得及攔下季天康的又一巴掌，蘇洺抓住季天康要落掌的手腕，另一邊把季天康抓着陸媽頭髮的那隻手反擰了一下，疼得季天康放手之後，蘇洺一腳把季天康踹到地上。
蘇洺幫陸媽稍微整理了一下頭髮，與陸媽四目相對時，他笑了一下以作安慰，眼裏卻含有心疼，“您回去吧。”
“我……”陸媽還在猶豫，坐在地上的季天康便拍着地板高喊道：“好啊！夭壽啦！兒子打老子了！”
這不是什麼私密場所，在小院門口人來人往，前頭季天康動手時就開始攢了不少看客，這會兒更是吸引了一大票人駐足，對着這一幕指指點點，目光在三人身上來回地轉，更是有鄰居認出陸媽，心下有幾分猜測，竊竊私語。
“兒子打老子！”季天康完全看不懂陸媽的複雜，與她的無助示弱相對的，是他歇斯底里的瘋狂，“這些年你在外頭跟哪些野男人養的好兒子，反過來打他親爹！狗日樣的，我看就是個跟媽一樣賣屁股的貨色，不如……”
“啊！”
季天康話沒說完，人羣裏一陣驚呼，陸媽還沒反應過來，只覺身前一道風力過去，爾後就見蘇洺兩手提着季天康的衣領把他提起來，又用力度猛速度快的一腳把他踹出幾米外，季天康才撐着地板坐起來，蘇洺又幾腳揣在他肚子上，季天康只能將身子蜷縮起來儘可能地保護自己，嘴裏喊道：“救命啊！快、快報警！”喊過救命之後又罵咧說：“你他媽的打老子，誰他媽的教你的，畜生……”
蘇洺眼露狠厲，蹲下去壓住季天康的身子，對準了他的臉揍，一拳接一拳，每一拳都能聽到骨頭的脆響，幾乎兩拳一秒，季天康別說還手，連還嘴的功夫都沒有了。
眼看人被打出血來，陸媽怔在原地失了反應，一羣圍着的人裏竟沒有一個出來制止的，還有幾個甚至拿出手機錄像。
“哎，小朋友，你想清楚了，如果這段視頻傳出去，你這是犯法的。”一個女人抱着孩子，笑眯眯地攔在幾個錄像的人面前，這人正是喜歡叫陸思緣“小思”的大姐，那幾個人知道她老公是什麼角色，都訕訕地收回手機。大姐見這邊完事兒，又轉而往陸媽那裏走，提醒道：“我已經報警了，你最好上去勸勸，這兩個可是單方面的毆打，那孩子……要是留案底，可不太好吧？”
陸媽如夢初醒，連看大姐一眼都來不及，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撲在蘇洺身上，兩手抱住了他要揮下的胳膊。
蘇洺側頭看了陸媽一眼。
他眼裏仍是淡淡涼涼的，卻因眸色的陰暗，無端染了一層殺意。
是的，殺意，真真切切地，出現在那個少年眼裏。
陸媽渾身都在抖，這時竟不知她是害怕季天康還是害怕蘇洺，蘇洺的手再次擡起，陸媽又猛地抓緊蘇洺，怕他再動手，像是哭一般地顫道：“孩子，別，別，你還有……你還有大好的前途，爲了一個畜生有什麼不光彩，不值得……”
她的目光沒有鎖定地在他眼中來回轉，像是要看出他的想法，像要哀求他的同意。
蘇洺靜靜地注視着她，擡起的手卻不是落向季天康，而是落到她的眼角，他力度極輕地觸過一下，輕若羽毛拂水，陸媽甚至沒有感覺到他的觸碰，剛剛還眼帶戾氣的人，這會兒眼中只有柔意，他把陸媽扶起站好，安撫地說：“我知道的，您別難過。”
季天康的骨相有五分落到了陸思緣身上，唯獨眼睛過分尖長，整個人都流露出刻薄，這點與陸思緣完全不似。陸思緣的眼睛圓且大，目光清亮，向着光時顯出淺褐色，完全一副人畜無害萬物可欺的樣子，這雙眼睛來自陸媽，一模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