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單程路思緣 >第 168 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蘇洺與陸思緣解釋的時候,省略了自認爲沒必要讓陸思緣知道的地方,比如他和宋聞餘談判的細節。於是在陸思緣聽到的版本里,蘇洺儼然是個可憐的小白蓮,他不過是個想得到父親認可所以拼命做項目的好孩子,小孩子能有什麼壞心眼呢?只是想獲得自由的空間罷了。

    蘇洺的坦白很有效地將陸思緣的憤怒從蘇洺身上全數轉移到宋聞餘那頭,不過除了探究宋聞餘究竟能不做人到什麼地步之外,陸思緣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不惜傷害身體也要達成的目標,是什麼呢?

    蘇洺深深地看他一眼,回答道:“學習。”

    “……”陸思緣看蘇洺的表情登時像看怪物。

    蘇洺這確實是實話,宋聞餘當時估計也覺着他是怪物。這回答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爲了學習這種話從陸思緣嘴裏說出來是鬼話,但從蘇洺嘴裏說出來你還真不能說有什麼問題,思來想去,陸思緣臉色難看地說:“不愧是你。”

    陸思緣這一臉吃了癟無處訴苦的表情逗樂了蘇洺,但蘇洺揚脣時用手做遮擋,只剩眼露笑意,取笑得還算含蓄,陸思緣便任他笑。待笑夠了,蘇洺才半認真地解釋道:“我說真的。因爲工作我欠了不少課業,這兩個月還有請假,平時分沒有多少,只能靠期末考過關了,如果期末考不好就要掛科了。”

    陸思緣一愣,他第一反應是想,原來即使是蘇洺,也是無法事事兼顧的,隨後又想到,如果沒有宋家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蘇洺的主要身份就是學生,學習纔是他最首要的任務,他那樣認真且聰明的人,本應名列前茅受人矚目,現在卻在掛科邊緣徘徊,心裏便不是滋味起來。

    “……宋聞餘是真的狗。”陸思緣小聲嘟囔。

    蘇洺聽到了,眼睛笑出彎月樣,稱讚道:“你好會罵,我都不知道怎麼罵他。”

    由於這份讚揚缺少真誠,像極了大人誇會算一加一的孩子聰明,陸思緣瞪他一眼:“哪兒學來的陰陽怪氣,我告訴你,我現在可還憋着火沒對你發呢。”

    “那我換個說法,”蘇洺笑得更好看了,說,“你替我罵他,我很開心,謝謝。”

    陸思緣沒由來的,因這道難見的明媚紅了臉,泄了脾氣,結結巴巴地道:“看、看來你今天心情真挺好啊。”

    “是啊,爲什麼呢?”蘇洺似是自問,看向窗外,自答道,“興許是因爲睡了場好覺,興許是因爲下了雪,興許是因爲沒有催人工作的電話了……”他用一指點了點碗沿,“也興許是因爲吃了份不錯的粥?”這些都可以是理由,但其實並沒什麼特別的理由,他只是太久沒這樣輕鬆地笑了。

    陸思緣瞧出蘇洺的愜意,心神微漾,明明外邊白雪皚皚,室內卻似有春風駘蕩,一時間像被什麼蠱惑,大腦發昏,脫口而出道:“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話一出口,蘇洺的表情一下變得微妙,眼裏雖還是笑着的,卻多了分深測,“哦,好耳熟的問句。”問得輕巧,看似無辜,實則秋後算賬。

    陸思緣剛纔腦子發熱時想的就是三個多月前蘇洺問他的話,他腦海裏蘇洺的聲音在他話出口時甚至還是重疊的,他豈能不知這耳熟從何而來。話都說出來了,陸思緣這會兒才覺得唐突,且唐突大了。第一,宋聞餘雖答應了給蘇洺一定程度的自由,但不知是否也能放寬蘇洺接近蘇家的限制,他不知蘇洺是不是還要繼續住在酒店;第二,這房子本就是蘇洺的,他好像沒有立場邀請蘇洺與他同住,這樣問來有種鳩佔鵲巢的無恥;第三,三個月前蘇洺問他時他裝傻掩過,三個月後他突然一提,擺明了告訴蘇洺,三個月前你的話我不僅聽到了,我還放在心上了,但我就是不想回答你,所以裝忘記了。

    一時間,有點尷尬。

    清幽華庭和鹿福酒店還是很有不同的,前者怎麼說都是個家,且和宋聞餘毫無關係,陸思緣當下和蘇洺這樣坐在桌前談話,讓他不自覺地想到他們在蘇家閒聊的日子,無論什麼時候,那裏總是陸思緣心上最閒適之所,他戀着這種感覺。對他來說,同樣的一句話,在這間屋裏說和在鹿福酒店裏說,是截然不同的意義。

    除了這點貪戀舒適的私心,陸思緣的想法也很簡單,他感激蘇洺收留,可蘇洺不收租金和回報,他便總覺得欠蘇洺什麼,心裏一直惦記,過意不去罷了。如果蘇洺能與他在此同住,他會盡己所能地代替蘇家兩老照顧蘇洺,能更全面且及時地知道蘇洺近況並告知兩老,也不至於像這次一樣事後才知曉,只能一肚子氣乾着急。

    陸思緣知道他個人無論是能力還是背景,與蘇洺相比都實在微渺,不值一提,他不能在風雨來臨時做那棵替蘇洺遮擋的大樹,但即使他只是一株三顆珍珠雨就能壓彎的草,他也想替蘇洺付出些什麼。

    他做不到光看着蘇洺難受。

    陸思緣急需一個解他心中焦灼的靈泉,他此時貪着心裏的痛快,便顧及不上趙風朗那頭了,他和蘇洺之間本就坦蕩無愧,又幸得趙風朗現在對他不甚在意,連他搬出宿舍也不知,只要他不主動與趙風朗提及,趙風朗就不會多問猜忌。

    陸思緣不自覺地捏手,挪開目光,看天花板看地磚,就是不看蘇洺,磕巴道:“……你不缺錢,也總得讓我做點什麼來代替房租吧。”

    須臾的沉靜後,陸思緣才聽到蘇洺極小聲地一句:“看來你就是一點也不想欠我。”不等陸思緣深究其中意味,蘇洺稍提音量,帶着嘆地回道:“好吧。”

    陸思緣沒回過神,“……什麼?”

    蘇洺好脾氣地重複:“你問我要不要一起住,我說好。”

    蘇洺答得爽快,但事情顯然沒陸思緣想的那樣輕鬆,蘇洺之後給黃瑜芳回了電話,因爲陸思緣有意迴避,並不知他們聊了什麼,只知這通電話打了十多分鐘,最後蘇洺與他告別,臨走前只留下四個字:“等我回來。”

    蘇洺這一去就是兩個星期,期間陸思緣給他發消息,他都沒回復,不過這次,陸思緣心裏想着“等我回來”四個字,對於他的沉默竟無失落,仍樂此不疲地發着消息。

    一月中旬的某夜,陸思緣正要入睡,門鈴被人按響,陸思緣奔向大門,都不需確認,直接將門敞開。

    站在外面的人正是蘇洺,他身後還拖着一個灰色的大行李箱。

    陸思緣笑道:“歡迎回來。”他替蘇洺拉過行李箱,仿着歐洲騎士授予儀式那樣在蘇洺兩肩點過,煞有其事地道:“三水,從現在開始,我賦予你直接進門的權利。”

    蘇洺是這家的房主,門鎖的指紋自然有蘇洺一份,密碼也是蘇洺設置的,他之所以沒直接進來,一方面是尊重陸思緣,另一方面好像就是要一份儀式感,而陸思緣懂他,兩人相望,都忍不住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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