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是很好,”陶書墨咬着牙糾正,“本專業本級第三。”
陸思緣由衷自豪,也很欣慰,他那段日子每夜每夜的照顧真沒白費,同時他也很鬱悶——孩子已經近一個月對他愛答不理了。
蘇綰的一席話,陸思緣之後也細細想過,他比誰都清楚蘇洺對他的用心,也正因如此,蘇洺那句“可是陸思緣,你爲什麼現在纔想到找我呢”中所含的傷情他懂,面對如此深沉的用心,他既愧又怯,以至於做了縮頭龜,下意識把這個大難題推到最深最深處,不想面對,結果被蘇綰這麼一攪和,他是怎麼着也躲不掉。
蘇洺對他掏心掏肺,他也享受蘇洺對他的特殊優待,可他每次遇到問題都沒想過找蘇洺這個朋友談,讓他站在蘇洺角度看,他就像不願與蘇洺交心,說到底還是生疏,沒把他當真朋友,那自然是很傷人心。
結束和蘇綰的通話時間已近一點,熟知蘇洺作息時間的陸思緣便沒上趕着表明忠心,等翌日起了大早,纔給蘇洺致電。
第一通……沒人接。
第二通……還是沒接。
第三通……離無人接通僅剩兩秒的第五十八秒,通了。
“陸思緣。”蘇洺淡淡招呼,聲音清明,顯然醒了不久,這三個字聽不出喜怒,但陸思緣愣是覺出了風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
陸思緣單刀直入:“我和他分手了。”
蘇洺沉默。
陸思緣直接認慫:“我錯了。”
“哦。”
“……‘哦’?”
蘇洺慢吞吞地問:“你哪裏有錯?”
“我有事不該一個人扛,應該找我最好的兄弟——大名蘇洺愛稱三水商量。”陸思緣認錯的態度積極,可說完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爲自己正名,“三水,我已經習慣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所以遇事不會立即想到你,但這並不代表你對我不重要。”
“再想。”
“嘟嘟嘟……”
陸思緣錯愕地看着掛斷的通話界面。
至此之後,陸思緣每天一通電話打給蘇洺,努力從肚腸裏搜刮他的錯誤。
“我不該跟你分得太清楚。”
“我不該跟你客氣,不該問能不能。”
“我請你幫忙的時候不該用詢問的語氣——三水是誰,三水肯定會幫我的,我這無疑是在質疑三水寶貝兒的人品。”
……
陸思緣的錯誤理由隨着靈感的減少而逐漸離譜,蘇洺每次只聽不回,等陸思緣無話可說了,他只道一句“再想”便掛電話,陸思緣到最後實在編不出來了,放棄了,決定用實際行動證明他的悔過——向蘇洺彙報自己每日情況,事無鉅細。
蘇洺耐心依舊,但始終回覆簡單,沒多大情緒,陸思緣覺得有一雙毛手時刻在心裏抓撓,怎麼都彆扭,他反倒希望蘇洺跟他發個火,也好過反應淡淡,就好像……已經不在乎了。
陸思緣心中再不快,也沒法全心全意投入到哄蘇洺的事業中去,自陸思緣意識到錢的重要性之後,就下了決心要攢錢,這個暑假他除了社會實踐外還要打工,兩者不相疊,但加一起就充斥了他整個假期,他也就每天下午六點之後纔有閒時打打電話,而他打電話的對象還十分不積極。
蘇洺被宋聞餘派遣到各分公司視察工作,要求他根據每個分公司的經營近況分析出不足並針對其不足做個簡略的戰略部署,用宋聞尹簡單粗暴的理解就是:宋聞餘病入膏肓,心態扭曲,逐漸變態,就是想折騰蘇洺。
蘇洺再怎麼聰明,也只是個沒經驗的小毛頭,加上術業有專攻,面對他不瞭解的領域,他再怎麼費勁心力,做出的成果也實難比過業內的專業人士,所以宋聞餘一開始就不打算採用蘇洺提交的“作業”,但他對蘇洺交上來的文件要求又十分嚴苛,如果宋聞餘和蘇洺沒有那層血緣關係,任誰看了都是領導在給看不爽的員工穿小鞋,但因爲這層滅不掉的血緣關係,在外人看來,宋聞餘的做法就多了些曖昧——你可以理解爲他在搞蘇洺,也可以理解爲他是在用魔鬼的方式鍛鍊蘇洺。
公司裏多數人傾向是後者,於是各黨各派又有了不少動作,一時間,蘇洺再次處於風暴中心。
繁重的工作和數不勝數的蒼蠅極大程度上地消耗了蘇洺的精力,他的表情管理隨着暑假的日日推進逐漸崩塌,最後進化成完美的面癱,應話也只有“嗯”“好”“行”“可以”這類簡短的話,因此,蘇洺冷酷狂傲目中無人的私生子形象在各分公司核心員工中穩步建立,屹立不倒。
一個月過去,陸思緣和蘇洺各有各的忙,蘇洺還是冷漠,而陸思緣的每日通話已成習慣,就算沒什麼可說的,他也要把手機開了免提放旁邊,蘇洺也不掛電話,就任由沉默蔓延。陸思緣累得癱在沙發上仰望天花板,聽着手機聽筒裏傳出翻頁的響動,好像蘇洺就在他身邊工作,忽覺,這樣安靜緩慢的時光也不壞。
他這樣想了,便也這樣與蘇洺說了,蘇洺只喉間“嗯”了一聲當做回答,陸思緣忍不住嘆息道:“三水,我想你。”
“……”
“蘇洺同志,麻煩你幫忙轉告一下,我想我那個能陪我聊天,能開玩笑懟我,能笑能怒的三水了。”抓了抓頭髮,陸思緣挫敗道,“三水,別讓我再想了,我實在想不出來我錯哪兒了。”
那頭卻輕道了一句:“想不出來就對了。”
陸思緣一下就坐起來,“啊?”
爲什麼想的都不對?因爲就不該想出來。
好半會兒,蘇洺才說話,以緩慢的速度,鄭重的語氣,道:“陸思緣,我只說一次。我是不喜歡你把自己弄得一團糟纔想到我,但那是我的問題,你對我沒做錯什麼,更不欠我任何,我討厭你和我說對不起。”
陸思緣聽得一陣心熱,他道:“我知道錯……挫折能使人成長了。”他下意識又要認錯,在“錯”音剛出口的剎那就機智地拐了個彎,整了這一出後反倒減少了某些試圖趁機滋生的感情,陸思緣弱弱接問:“那你能理我了吧?”
蘇洺嘆了口氣。
“你那個能陪你聊天,能開玩笑懟你,能笑能怒的三水,因爲你想他,所以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