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趙風朗那一趟負氣出走穩賠不賺。
確認好流程,陸思緣跟趙爸趙媽一起回,趙家在清河市沒房,只能住在酒店,言茵也大方,包了一層的房間供趙家兩老和他們親戚住。
趙風朗知道他們要回來,就到酒店大廳候着,兩方碰面,趙爸趙媽左叮嚀右囑咐,一人一句一直沒停過,趙風朗罕見沒有不耐煩,微微頷首,一一應下。
趙爸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終於有點長大的感覺了。”
趙風朗則是回道:“經歷那麼多再不長大,飯是白吃了。”
趙媽當趙風朗說的經歷指的是趙爸生病一事,畢竟一場病幾乎拖垮了他們一家,那段時間他們過得確實窘迫,於是出言勸道:“好了好了,不提那些,都過去了。”看趙風朗穿戴齊全,又道:“出去別玩太晚,免得明天誤事。”
趙風朗明天結婚,今晚幾個兄弟約了他要慶祝,年輕人管這叫“單身夜”,趙風朗事先跟趙媽提過,她也理解,但想到趙風朗過去的混樣,趙媽還不放心,便看向陸思緣,說:“要不小緣也……”
“他不去。”
“我不了,阿姨。”
趙媽話沒說完,趙風朗和陸思緣異口同聲地打斷,打斷的、被打斷的三人皆是一愣,最後是陸思緣率先反應過來,笑着解釋:“我等會兒還得去車站接我媽,而且趙哥的朋友我都不怎麼認識,就不湊這個熱鬧了,萬一趙哥喝醉了我再去接他。”
趙風朗跟着說:“讓他多歇會兒吧,明天有得他累的。”他說這話時,陸思緣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而趙風朗滿眼都是趙媽,目不斜視。
自陸思緣來到清河市,趙風朗對他就一直這樣,也不是不搭理人,但是把陸思緣當陌生人都有餘,兩人若私下要交談,他對陸思緣總是客氣裏帶些不耐煩,對待其他人倒收放自如,真的像個要迎娶喜歡的女孩的新郎官,處處妥帖。
如果就這樣漸行漸遠,彼此陌路,各自安好,雖有遺憾,但也挺好。
然,天不遂人願。
凌晨一點半,趙風朗那些朋友的電話果然打來,陸思緣接起,電話那頭亂作一團:“喂喂喂,陸家小弟不?下來幫個忙唄,咱們這兒五個醉漢,我跟你哥扛不上去……哎喲得了!那是魚缸不是酒缸!”
陸思緣:“……”
陸思緣趕到樓下,見五個人堆疊着倒在大廳待客沙發上,另有一人靠在石柱上跟趙風朗聊天,他就是跟陸思緣通電話的那位,陸思緣叫他馬哥,以前陸思緣做趙風朗跟屁蟲的時候,他還和陸思緣一起打過遊戲。
趙風朗和馬哥左右各扶着一人,陸思緣則扶着剩下的那個,一夥人全擠一間電梯裏,那酒氣薰得陸思緣都有些暈乎,不由得問:“怎麼喝那麼多?”
陸思緣這話問的是他們,馬哥卻會錯了意,畢竟以前趙風朗經常以“我家弟弟不喜歡我喝太多”爲理由拒絕喝酒,當下他自然以爲陸思緣是在責問趙風朗,戲謔道:“咋了,都多大了,還管你哥喝酒啊?你嫂子都不管呢。”
陸思緣直接啞然,護送的一路上都保持沉默。
三人住一間,六個人也就兩間房,馬哥跟他扶着的那兩位進了同一間,陸思緣和趙風朗送剩下三位,安置妥當,兩人回到走廊,房門一關,一左一右同時擡頭,視線免不了要撞上,陸思緣還沒來得及逃開,趙風朗眼中的嘲諷之意就盡入了眼底,趙風朗低聲問道:“我的朋友我哪個沒給你介紹,你哪個不認識?”
現下是想躲也不能了。意識到趙風朗說的是下午的事兒,陸思緣面露尷尬,解釋道:“我只是隨便找個藉口,沒想那麼多。”
“藉口……”趙風朗喃喃重複,眼裏忽然帶了份狠意,一手攥住陸思緣手臂,拖着人幾步走進自己房間,關上門後燈也不開,把陸思緣抵在門板上,牙根咬緊,字從牙縫裏逐個擠出,“你和我結束的那套說辭,是不是也是你隨意找的藉口?”
趙風朗吐字並不清晰,顯然是醉了的,陸思緣不知道他這問題什麼意思,只能愣愣看着他,連手臂上的痛楚都感知成了麻痹。
見陸思緣這樣的反應,趙風朗笑了出來,放開陸思緣,腦袋斜靠在門上,與他平視,“怎麼是這個無辜表情?”
“陸思緣,我們之間真正先放下的,到底是你還是我?”趙風朗眼神迷離,漸漸靠近陸思緣,啞聲低問,“你一定要離開我,到底是因爲我結婚,還是因爲你心裏有別人?”
陸思緣不明所以地看着趙風朗,沒有躲避他的接近,在兩人的脣幾乎要相觸之時,趙風朗接着說:“你真正喜歡的是我,還是姓蘇的那狗……”
啪。
陸思緣三步之外,趙風朗偏着腦袋,站在那裏。
這是被陸思緣推開並扇了一巴掌的緣故。
陸思緣動怒的這一巴掌似乎將趙風朗心中的某種猜想證實,趙風朗回過神後反而大笑,又用與笑截然不同的惡毒語氣咒罵道:“我就知道,你他媽的果然是喜歡蘇洺!”
陸思緣太陽穴疼得難受,閉眼緩了一緩,那一刻,他想的是,上天非得這樣殘酷,偏不遂他願讓這段關係以相對平和的方式漸漸落地,硬要來一場撕碎體面的慘烈戲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