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灩推開她:“不用你假好心,你不是跟她們有說有笑親密得很嗎?我就納悶了,當初你也是瞧不上她們的,現在怎麼就好到一處去了?”
她嘆口氣:“若要我說實話,她們不過都是鄉村野地裏上來的卑賤胚子,如何能與你我相提並論。論真心,我必然還是與你親近些,你東方家雖沒落,但好歹也曾輝煌一時,是長陽數一數二的名門大族。我與她們有什麼真心話說,不過是迫於無奈,你在藥部還好,只我一人在醫部,與她們擡頭不見低頭見,不好鬧得太僵。我也只與你能說得上話,如今剖心剖肺替你憂心,你還怪我。”
東方灩聽她說得有理忍不住道:“我不是怪你,她們三人本是一夥的,姜花又是個木頭梆子不管事,你若與我同一陣線,還能不叫她們佔了便宜,你偏又悶不做聲,我一人獨木難支,這不屋裏都是她們的天下了。”
“她們狂妄得一時也不能長久,目下最要緊的是你要怎麼辦?打起精神是一定的,只是你不再爭取爭取調到醫部來嗎?”
東方灩爲難道:“怎麼不想,但這又不是我想就能的,即便留下來,也是在藥部,醫部人手已經夠了,想去談何容易。”
寧凝道:“是不容易,也難怪你打不起精神。只是我說還是不要放棄得好,一日我聽見醫部大人與藥部大人暗地裏說,若幾日後考覈有人不過,是要遣退的。若醫部缺了人,還要從藥部再提拔,藥部可以從藥園生裏提拔,倒不難。”
“她們真這麼說?”
她道:“自然。”
東方灩眼裏燃起希冀:“那豈不是說,若醫部有人騰出位置,我就還有機會?”寧凝點頭,忽而她又垂下頭喪氣道,“說來容易,醫部幾個新人都是有真本事的,哪兒就能輕易被刷下來。”
“論醫術,不謙虛點說我是定能過的,那程秀已經是中等醫師,而杜衡,就我所知,醫理藥理基礎紮實,恐怕不比程秀差,這麼一想等她們被淘汰的機會着實渺茫。”
東方灩托腮無奈道:“我就說吧。”
寧凝笑:“但事在人爲,誰又說只能這一個法子呢?”
“還有什麼辦法?”寧凝湊過去與她耳語幾句,東方灩豁然開朗,直道多謝提點。
臨近最終考覈,東方永安已被破格提拔爲中等醫師,是以比別人閒些,因惦記那個眉眼有點像東方蘇蘇的女孩,經過芙蓉園時,她便總會多停幾步,多留意幾眼。這日經過芙蓉園,聽見有人在園外的花草從裏輕輕啜泣,不由尋過去,就見流蘇抱膝而坐,頭埋進腿間,蜷成一團。
對東方蘇蘇的愧疚涌上心頭,她箭步過去:“發生什麼事?怎麼一個人在這裏哭?芙蓉園也快最終選拔了吧,爲什麼不在園內?”
東方蘇蘇擡頭,見是她,抹抹眼淚:“你又爲什麼在這兒?不需要準備嗎?”她將自己被破格提拔,比別人閒的事告訴她,東方蘇蘇豔羨道,“真好,我就沒你那好命了。”
她拉起她:“地上涼,別光坐着,我送你回去。”東方蘇蘇起身,並不能走路,只單腳蹦跳兩下,她才發現她的腳受了傷。東方蘇蘇道:“我也不想坐在這裏哭,徒叫人看笑話。只是你看我的腳,沒剩幾日就要終考,我這樣還怎麼跳得了。我好不容易纔進來,已經走到這一步,卻……”說着又哭起來。
東方永安看她的腳腫得跟饅頭似的,又無人關心幫助,心下一酸將她扶到石凳上坐好,打開自己的藥箱:“我先給你擦點藥,包紮一下,回頭再拿板子固定。”又問,“你是怎麼傷到這麼嚴重?練舞練的?”東方蘇蘇抿抿脣,她道:“我問得太多了,你與我還不熟。”
東方蘇蘇道:“是跳舞時腳下一滑拐到的。”東方永安見她欲言又止的神色,心下明瞭幾分,芙蓉園爭香斗豔,爭鬥想必只會比尚藥局更激烈。
她替她包紮好道:“幸好沒傷及筋骨,這幾日你不要用力,許能在終考前痊癒。”
“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東方永安收起藥箱坐到她身邊:“我可以問是什麼人嗎?”東方蘇蘇只說是個故人,兩人聊了會天,她將她是哪裏人士,家中還有什麼人,父母是否還健在拐彎抹角打聽清楚。流蘇也一一回答,說祖籍在黑水邊,家中父母健在,尚有一個兄弟與她在戲班子待過,如今留在清樂坊。
東方永安見她說得清楚,希望被澆滅,心中涼下去。“你在想什麼?好像很失望?”她笑:“沒有的事,我送你回去。”
東方蘇蘇不能走路,正爲難,竟見她蹲下身說:“我揹你。”心下頓時五味陳雜,說不出的滋味。她覺得她的眉眼像東方蘇蘇,她又何嘗不覺得她的眉眼有東方永安的影子,乍見喜恨齊涌。又這番光景,竟是年少與東方永安一處時也沒有這般和樂親密過,心下酸楚又想哭,卻不知是爲眼前人,還是爲她發誓要恨的東方永安。
東方永安將她揹回去,一路芙蓉園的人指指點點,七嘴八舌議論,洛施施見了道:“這麼一會兒就有人送回來,勾搭人的本事竟是連我也自嘆弗如。”旁邊樂絮附和:“可不是,只不過要勾搭也勾搭個男人,勾個女人有什麼用?哦我忘了,她哪裏勾搭到什麼男人,她只能勾搭太監!”說罷其他人鬨笑起來。
東方永安不知其中緣由,東方蘇蘇卻知她們嘲笑的什麼,羞紅臉將頭埋在東方永安背上。送她進屋,東方永安道:“你等着,我回去給你拿夾板和藥膏。”東方蘇蘇拉住她,她安慰:“我很快就來,別怕。”
她走後洛施施幾個進來調笑道:“對着一個女人,不用裝得那麼楚楚可憐吧?你的苗公公又不在,可沒人憐香惜玉。”
有人道:“其實我很好奇,都說太監沒那話,他是怎麼伺候得我們的流蘇舒舒服服的呢?”
樂絮:“這你就不知道了,我聽說反是太監花樣多呢,伺候得她欲*仙@欲*死,你羨慕不來的。”諸人大笑,越說越不堪入耳。
東方蘇蘇抓起塌邊一面銅鏡就砸過去:“你們嘴巴放乾淨點!”
諸人笑:“有人惱羞成怒了。”
取笑了一會兒,背後有人道:“表面光鮮,內裏骯髒下流,不知陛下見着你們這副不要臉的樣子會不會噁心呢?”正是東方永安拿了藥來。
洛施施怒道:“你說誰不要臉?她纔不要臉!你又是哪裏冒出來的,這裏輪得到你說話?”
“自然是你不要臉,我就說了怎麼着?你甭管我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我就想看看芙蓉園的上師見了你們這個樣子還要不要你們!”
這一說,其他人都收斂些,樂絮勸洛施施:“算了,咱們不與無恥之徒一般見識。”說罷帶着一羣人走了。
東方永安替東方蘇蘇上了藥道:“她們總這麼欺負你?”東方蘇蘇不語。“不管怎麼說,先將傷治好,留在芙蓉園叫她們閉嘴吧。”東方蘇蘇點頭。?
回到尚藥局,她就去向紅綾稟報了流蘇的情況,請求跟進傷勢,紅綾允了她,於是接下來幾日她便能名正言順地去芙蓉園治傷。
芙蓉園,夜深人靜時,一個人影悄悄來到後園假山,苗公公早等在那裏,見人來迫不及待上去牽住她的手:“心肝寶貝你怎麼纔來,想死我了。”來人正是東方蘇蘇。初時她一舞得了苗公公賞識,受他舉薦,卻也被他惦記上,一等她入園便想方設法勾搭上。
東方蘇蘇嬌嗔道:“還不是因爲人家腳受傷不能走路?”
苗公公心疼道:“是不是她們又欺負你?明日本公公替你出氣。”
“那倒不必,只請公公替我想想辦法,別誤了終考纔是。”
苗公公笑:“包在我身上,哎喲想死我了,今日光摸摸小手可不夠,起碼讓我親一個。”說着親上去。東方蘇蘇不動聲色避開:“您急什麼,等我收拾了她們,以後在園中還不有的是機會?您想怎麼着就怎麼着。”
苗公公聞着女兒香心神盪漾,又聽她嬌聲酥媚入骨,登時暈頭轉向,不辯東西南北。被東方蘇蘇一頓哄騙,高高興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