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東方蘇蘇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想些什麼，眼睛不經意瞥見桌上一個小藥臼，想是方纔落下的，拿起藥臼一瘸一拐地尋東方永安去。半途遇上洛施施與樂絮練舞回來，瞧見她行動不便的樣子，過來奚落兩句。
“怎麼還沒好呢？你勾搭的那小醫師行不行啊？我可聽說她們專給太監宮女瞧病，醫術恐怕高明不到哪兒去？你若不行呢，不若請上師替你請太醫咯，萬一好好的反給治瘸了，就太可憐了。”洛施施道。
東方蘇蘇看她冷哼一聲：“我這樣都是誰害的，你會不清楚？這會兒來貓哭耗子假什麼慈悲？好不好得了用不着你操心，還有說話就好好說，扭扭捏捏矯揉造作的樣子叫人看了就想吐。真是一副浪蕩樣，對着誰都發*浪，我可不會憐香惜玉。哦，我忘了這園子裏都是女人，你就是想浪也沒人看，你，連個太監也找不着！”
洛施施氣紅了臉，上手就打了她一巴掌：“真是個騷浪的小賤蹄子，勾搭個太監就讓你得意成這樣。”
東方蘇蘇被打得跌坐在地上，瞪着她不吭聲，她現在腳下不便，對着她兩個要喫虧。樂絮勸住洛施施，看她的眼神滿是輕蔑：“她一個從流動戲班子出來的，說得好聽叫舞姬，說得不好聽叫，呵，施施你是何許人，她給你提鞋都不配，咱不在這兒跟她一般污言穢語，徒拉低了我們的身份。”
洛施施聞言，整理好自己儀容，甩袖而去。東方蘇蘇嘴角勾起回頭喊道：“你們自以爲高人一等，等着吧，終考的時候我會將你們都踩在腳下，到時候你們就知道誰才低賤，誰才無能！”
洛施施回頭：“好大的口氣，那就走着瞧！”
兩人走下曲橋，洛施施嘀咕：“看那賤蹄子倒是十分自信，平日她練舞咱有瞧見，雖說有那麼點功底，超出一般水準，但想將你我踩在腳下，怕不是失心瘋了吧。”
樂絮道：“她最厲害的不是跳舞的水準，而是耍手段，之前就靠手段讓苗公公舉薦她入園來，誰知道會不會又仗着苗公公在終考上做什麼手腳？”
“也不是不可能，你給我盯着她點。”
樂絮應是。
東方蘇蘇有些費力地攀着橋沿爬起，拍拍自己身上的塵土，往園外走去。她們以爲那點口舌言語就能讓她受傷難過，慚愧痛苦，她們不知她見過的黑暗遠超她們想象，這點不疼不癢，又算什麼。
這邊，東方永安從芙蓉園出來拐道往瑾妃的舜華宮來。剛進宮門檻，一隻小白團子就撲過來，她來診斷幾次，瑾妃的小白團子就與她熟識起來。瑾妃過來笑道：“我說誰來了，引得它從我手上蹦下去就往外跑，原來是你，這小傢伙越發連我這個主人也不要了。”
她道：“是娘娘調*教得好，正因我是外人它才禮待我。”
“你一張嘴也是會說。”瑾妃笑，月橋將她引進去，與瑾妃在石凳上坐下。東方永安拿出一隻藥丸給月橋：“小糰子十分精神，這個藥丸再鞏固一下，之後就不用吃了。”月橋接過笑道：“我這就讓人研磨去，你在這兒陪娘娘說會兒話。”
月橋走後，瑾妃拉着她說：“這段日子你給小傢伙治病，不止它與你投緣，我也與你十分投緣，每每你來，我竟覺得踏實許多。它的病是好了，你再給我瞧瞧，我這兩天精神不振，身體酸乏得很。”
東方永安連忙起身彎腰：“卑職這一點微末醫術不敢在娘娘面前賣弄，娘娘身體不適應當儘早傳召太醫纔是。”
瑾妃嘆口氣：“不瞞你說，這種不大不小的病，最是叫人爲難。若動不動傳召太醫恐招人閒話，說你大驚小怪，小題大做，明爲治病，暗爲博得陛下關注。說來你要笑，舜華宮雖門可羅雀，但我怡然自得，卻不願擔這個名。”
“娘娘您行得正坐得端，何懼人言。”
瑾妃道：“這裏講究的是人言可畏，不是何懼人言，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
東方永安沉默片刻道：“那就請娘娘入內。”
月橋餵了藥，將小狗交給宮女看管，自己扶起瑾妃入屋去，東方永安隨後進去。舜華宮外，兩個人影悄悄隱在牆柱後，看着院子裏兀自玩耍的小狗，寧凝催道：“現在正是好機會。”東方灩猶豫：“我有點不敢。”她道：“來都來了，你是那麼孬的人麼，臨陣退縮？我在這兒給你把風，你只管去。你只要想着這事成了，程秀最輕也會被趕出去，醫部不就空出位子，你不就有機會了？”見她躊躇不前又道，“這點小事你若都做不了，以後我就不再給你出主意了，沒幾天就終考，隨你在藥部待到人老珠黃再出去嫁個酒囊飯袋算了。”
遠離了舜華宮，兩人才停下，東方灩喘着氣拍拍胸口：“這樣就行了是不是？”寧凝道：“先緩口氣，你別一臉緊張，咱們要狀若無事的回去，今天發生的事一概不準提，舜華宮我們也沒來過，明白嗎？”
東方灩點頭，她道：“好了，回去吧，我們只要坐等尚藥局的消息就是。”
兩人緩和麪色往尚藥局去，沒發現舜華宮拐角處，一人早將一切看在眼裏。
很快，舜華宮就有了動靜，女官月橋來尚藥局將尚藥大人傳召過去。“發生什麼事？”寧凝裝作好奇問。其他人說：“似乎是程秀診病疹出問題來，將瑾妃娘娘的愛寵疹死了。”她道：“怎麼會？之前不是說快好了，娘娘還賞賜她呢麼？”
“誰知道，這就叫樹大招風，太晃眼了老天都看不下去要爲難她。”旁人道。
“我看是她原本就醫術不精吧。”寧凝與東方灩對視一眼，後者眼中滿是欣喜與得意。
秦尚藥隨月橋來到舜華宮，見程秀正跪在屋前，旁邊婢女已經被打過板子正在抽泣，瑾妃坐在石凳上扶着額頭似乎很是神傷，石桌上放置一塊錦墊，其上擺着小白狗的屍身。月橋過去輕聲回：“尚藥大人來了。”
她在石桌旁站半晌，瑾妃才擡頭，眼角含淚：“今日喫過程秀最後一粒藥丸小糰子就抽搐而死，她可真是尚藥大人的好弟子！尚藥大人有什麼要說的嗎？”不待尚藥大人回話又道，“我舜華宮再怎麼樣也不是誰都能踐踏，話本宮可說在前頭，處置一個小小的奴婢本宮還是能的！”
尚藥大人道：“回娘娘，這個弟子的醫術臣尚有信心，可否讓臣先驗過屍身？”
瑾妃點頭，秦尚藥上前，婢女遞來帕子，她將小狗屍身翻看一遍：“就臣看，娘娘的愛犬應是中毒而亡。”
月橋道：“沒錯，程秀也是這麼說，只是這便是說有人蓄意下毒，而從服完藥到中毒而亡，短短時間，豈不就是程秀下毒！”
尚藥大人道：“據臣所知，程秀來舜華宮診病已有些時日何以在這種時候下毒，讓自己被抓個正着？餵過藥的藥渣是否還有留存，可否讓臣一觀？”瑾妃示意月橋將留着藥渣的青石碗拿來。秦尚藥拈起藥渣聞了聞：“這其中都是藥性極溫的藥。”又問東方永安用藥，東方永安一一回答，秦尚藥點頭，“這就對了，與我所聞無差。”
於是回稟瑾妃：“她的用藥並無問題，娘娘的愛犬應非是吃了藥丸而死，再者每一名醫師外診所配藥方在女史處都有記載，出庫的藥材亦有記載，有毒的藥材更是如此，娘娘是否要傳召紅綾與紅綢兩位女史？”
瑾妃道：“你既這般說，便無傳召必要，但本宮愛犬到底因何而死，你等也需給個說法。本宮也不想錯怪程秀。”
“這……”尚藥爲難。
忽有一婢女急急進來稟報：“宮外有一人求見，說她知道是誰毒死了娘娘的愛寵。”瑾妃忙召入內，東方永安擡頭，見來人竟是芙蓉園的流蘇。
東方蘇蘇拖着步子過來朝瑾妃叩首行禮道：“回稟娘娘，今日程醫師替奴婢診治將小藥臼落下，奴婢追她而來，因行動不便，所以晚到了些。到時正看見兩人鬼鬼祟祟從舜華宮跑走，奴婢原先也不知她二人是做什麼的，現在聽聞娘娘愛犬被人毒害，想來必就是她們了。”
瑾妃一聽拍案而起，喝道：“到底是哪兩個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