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62章 第 62 章
    樹葉落在伏貴妃肩頭,寧凝像見鬼似的撥開,誠惶誠恐道:“娘娘請快些回去沐浴更衣。”伏貴妃笑:“怎麼了好端端的?”她猶疑不決,似有難言之隱,“說吧,不論你說出什麼不好聽的來,本宮不治你的罪就是。”

    得了這話,她才道:“奴婢家鄉有個說法,說屍身這些東西是極陰極邪極晦氣的,誰碰了便也沾染了它的陰氣,若是冤死、枉死的夾雜戾氣更是厲害,逮着誰便要做它的冤大頭。”

    “胡說!”花漵喝道。

    瑾妃也道:“不可信口開河,作怪力亂神之語。”

    伏貴妃卻道:“你繼續說,本宮並沒有觸碰屍身,又是怎樣的說法?”

    寧凝磕頭:“娘娘雖未觸碰這些陰邪之物,然它埋在這棵樹下,這棵樹便吸收了它的陰怨之氣,因白花本是喪亡之花,這棵樹本已大不吉利,萬物講究陰陽調和,陰陰相遇即是至陰,至陰之物兇險異常。娘娘請看樹下,初春正應是樹葉勃發之時,卻如何呈現敗落之態?所以奴婢勸諫娘娘速速回去沐浴更衣,娘娘雖是尊貴之軀,有神皇之氣護體,然也需小心謹慎,以防萬一。”

    聽她這一席話,瑾妃上來呵斥胡說八道:“便是春日也免不了風吹雨打,落幾片樹葉又如何了?”伏貴妃聽了,面露驚色,心中卻暗笑不止,難爲她這一派胡謅竟有板有眼,有理有據。她這番說辭後來在宮中傳開,東方永安聽見也忍不住讚歎,那些江湖術士哪裏比得上她胡掰的本事,她不去大街擺攤算命真是可惜。?

    花漵一聽當即變色:“娘娘,只有少禮沒有多禮的,不怕一萬隻怕萬一,不若咱們快快回去。”

    伏貴妃匆匆與瑾妃告別,帶着隨從回華章宮。回去以後,先將寧凝誇讚一番,說她眼見力好,機靈可人,順手就將塌邊一瓶玉壺香露賞給她,寧凝自是萬分歡喜,叩頭表忠心。伏貴妃道:“你就先回去,替本宮盯着尚藥局以及舜華宮,有事本宮再召你。”

    “那終考?”

    “小事而已,放心就是。”

    寧凝歡喜而去,花漵着人準備熱水,放下繡簾:“娘娘請入浴。”雖然寧凝的說辭多半是胡謅,但不知不怪,聽者總有根刺紮在心間,鬼神之說本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遂準備了熱水,香花供貴妃去晦。

    伏貴妃道:“橫豎也要折騰,何不折騰得讓別人也知曉?”她手在浴桶水裏劃過,“走了,咱們去蓬萊池,你順道送一壺澤芝釀給陛下。”

    花漵領命而去,陳仁攙扶貴妃前往蓬萊池。蓬萊池內晶豔氤氳,奇香縈繞,雲幔飄飄,仙音嫋嫋,素有“醉臥蓬萊池,仙凡不思歸”的美稱。伏貴妃入池不一會兒皇帝也來了,鴛鴦共浴,自是羨煞神仙。

    舜華宮,月橋氣道:“就知道她們來沒好事,寧凝那個賤婢真是該死,虧您上次還放過她,轉頭就投到華章宮爲虎作倀去了,這次不知又興的什麼話頭經。”

    瑾妃道:“她不過是別人手中的矛,沒有伏貴妃的授意她敢在舜華宮信口雌黃?本宮上次只處置了一個,沒想到還是將華章宮招來。”

    “所以奴婢說娘娘您一味退讓,總有一天退無可退……”

    瑾妃擡手製止:“本宮自有打算。”

    “眼下華章宮在尚藥局又多一個耳目,以後更得小心翼翼了。”

    瑾妃冷笑:“這個耳目能用多久還是未知數,一個小婢子本宮還拿捏不了?她真當本宮傻子,以爲本宮不知害死糰子有她一份,當時不處置她不過是權宜之計,你以爲本宮會放過她?如今想當華章宮馬前卒,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再說寧凝得了華章宮的賞識,忍不住喜形於色,趾高氣昂起來,因那着實是個天大的靠山。果然醫部也對她和顏悅色多了,有活不重好處又多的多挑揀了讓她去,局內的人嗅着風向,像被磁石吸引的鐵渣子紛紛圍聚過去。

    “我看她走路都帶風,恨不得飄起來,小人得志!”喫飯時杜若道。

    杜衡一個眼神,示意寧凝跟她的小跟班到門口,杜若閉嘴埋頭扒飯。

    “哎呀有些人真是沒有眼見力,飯桌中間這大好的位子是誰都坐得了的嗎?”一人上來將杜若擠開,“沒見寧姐來了嗎?還不趕緊一邊呆着去!”

    杜若惱火道:“真把自己當根蔥,別處飄就算了,廚房裏還耍什麼威風?這位子又沒標你家的,誰先來誰先坐唄!”說罷擠過去,兩人互不相讓。

    那人朝寧凝嬌嗔:“寧姐姐你看!她太狂妄,不把您放在眼裏!”

    寧凝一個眼神,身邊幾人上來將杜若拖走。

    杜若罵:“你們這些狗腿子太仗勢欺人!”

    東方永安道:“讓她坐好了,又不是做個位子拉出來的就是金屎。”

    寧凝:“惡俗。”氣定神閒,女王似的坐上最中間的位子,就有狗腿子趕忙拿碗替她盛飯。東方永安先一步搶了勺子:“不好意思還請你們等一等。”說着給自己畚了滿滿一碗飯,“見笑,喫得有點多。”完了又叫杜若、杜衡將碗拿來,各畚一個小山尖。

    那人叫道:“你們喫這麼多?半鍋都沒了!”

    東方永安將勺子遞給她一臉歉意:“我們是粗人,你們都是仙子,保持苗條身材要緊。”

    “你!”

    她們盛到最後果然不夠,怒衝衝找東方永安算賬,三人早已老鼠偷油似的扒了飯溜走了。出了廚房杜若哈哈大笑:“看她們得意,這下該餓肚子了。”杜衡道:“秀姐姐也真是,差點撐死我。”東方永安拍她肩頭:“我相信你的潛力。”

    過兩日,華章宮來傳人,寧凝眉一挑吩咐一衆小跟班:“好好幹事,等我回來給你們帶好東西。”她隨小太監進入華章宮,不料冷不防就這樣見着皇帝,當下心跳如鼓跪在下首,血氣上涌頭眼發熱,差點連話也回不利索。

    原來伏貴妃召她來,是讓她將那日在舜華宮的話再說一遍。那日沾了片葉回來後伏貴妃就病倒,連請幾日太醫開了方子也不見好,皇帝聽說,特來關懷,花漵一急,將那些陰邪之說就說漏了嘴,於是皇帝將寧凝召來。

    伏貴妃責怪道:“在陛下面前怎也這般口無遮攔。”又向皇帝,“都說臣妾無事,陛下千萬不要聽信她胡言亂語,去怪罪了妹妹,倒是我的過錯。”

    皇帝溫言安慰:“你病成這樣還想着她人難爲你,鬼神之說雖不可信,但瑾妃此舉也太不合儀,將那等污穢之物埋在宮裏,當這裏是什麼地方。”遂吩咐趙內侍,“傳朕旨意將屍身挖出來挪出去燒了,並那一撥穢土一起挖了重新填埋。”

    趙木問:“那木槿花樹?”

    “也挖了,種上別的樹就是。”

    伏貴妃暗笑,對此結果甚是滿意。雖只是一棵樹卻是舜華宮與瑾妃的象徵,當初因瑾妃喜愛木槿花,遂賜其瑾字,作玉槿之意,又將其住處賜名木槿花之意的舜華,如今將木槿樹毀去,便是她給的一個下馬威,提醒她安分守己。說來,她早看舜華二字不順眼,豈不是撞了華章宮的華字。

    吩咐完,皇帝又將太醫署的太醫令何解召來親自給她診病。太醫走後,伏貴妃起身,花漵替她披上一件青緞披風,幾人往舜華宮來。

    內務省的太監已經着人在挖木槿樹,月橋急哭道:“好端端的你們挖它做什麼?這是娘娘最愛的樹!”

    陳仁笑道:“月橋姑娘有所不知,是陛下下旨,不僅這棵樹,這塊地被污了都得一塊兒挖走。”

    “你們欺人太甚!”她在那邊徒勞無功地拉扯,瑾妃站在廊下默不作聲,手指緊緊扣着柱子,指尖泛白。

    伏貴妃一進來就嘆道:“本宮都說不必如此,怎奈陛下憐愛,卻委屈了妹妹。”又朝挖樹的小太監道,“你們輕些,到底是妹妹最愛的花樹,別作踐了!”一面走去廊下,“挖了也好,本宮病一病倒是小事,只可見陰煞之氣着實厲害,萬一叫妹妹也染上就是大事了。”

    瑾妃哼笑:“多謝姐姐關心,讓姐姐費心替我着想是我的不是。”

    “你明白本宮的苦心就好。”

    看着小太監們將樹並那一片土都挖走,伏貴妃道:“舜華宮沒了木槿就名不副實,不若連名字也改了。”

    瑾妃:“就請姐姐費心,一併取了,只這名到底是陛下所賜。”

    “也好,完了本宮叫花漵連牌匾也重新制了送來,陛下那邊本宮自會說明。”說罷轉身離去。瑾妃欠身:“恭送貴妃娘娘。”

    寧凝過來丟下一句:“娘娘保重可別氣壞身子。”匆匆跟上去。

    月橋氣憤道:“這賤婢真是狗仗人勢,真把自己當哪根蔥了!”

    瑾妃看着她們的背影,目光愈發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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