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61章 第 61 章
    寧凝從舜華宮出來,迎面走來一名女官並兩三名太監,女官道:“我家娘娘有情。”看來人架勢,她乖乖跟隨而去。七拐八拐進了一道門,裏面綠樹紅花似錦,宮殿巍峨,舜華宮莫能與之相提並論,甚至兩邊偏殿都是朱牆金檐,貴氣逼人。來時那道門檐上掛着一副匾額,上書華章宮三字,再見裏面這番光景,她心中已猜到此殿主人,怕就是那恩寵冠絕六宮的伏貴妃,當下忐忑不已。

    她小步追上女官:“不知姐姐如何稱呼,又是哪位娘娘召見小婢。”

    花漵見她惶恐的樣子笑道:“你不必如此緊張,好似我們要吃了你。”小太監們在宮門前止步,花漵將人帶進去。

    寧凝不敢擡頭,只敢拿眼睛大略瞟一遍屋裏。好一個金碧輝煌,瓊玉琳琅,珠寶乾坤,隔斷上垂下珠簾繡幕,堂上屏開朱雀,塌上褥設牡丹,竟是張揚如斯,毫不避諱。都聞張皇后徒剩虛名,這後宮的主人實是伏貴妃,若非親眼所見,不能想象。

    花漵帶她站在珠簾外,簾內隱約可見伏貴妃正閉眼小憩,小宮女半跪在塌檻上輕輕替她捶腿。花漵稟報:“人帶來了。”內中無人應答,寧凝已經自行跪下去,心中惶惑不安,左思右想自己應未得罪過這尊大佛纔是。

    等了大半日,伏貴妃才醒來,花漵連忙端水進去,伺候她盥洗畢,道:“娘娘您召的人已經帶來了。”

    “來了?”聲音如玉石擊鐘磬,慵懶而雍容。

    花漵回:“來好一會兒了,真是個誠心的人,已經跪了大半天。”寧凝聽這話,心裏那叫一個苦,都怪她跪得太快,大半日下來,腿已經麻得失去知覺。伏貴妃嘴上責怪花漵怎麼不早點叫醒她,又趕忙召她起身,說是她疏忽,然誰又敢責怪她。

    “別傻站在外面,快進來好說話。”伏貴妃招呼。

    寧凝揉揉自己的腿好容易站穩,膝蓋處如有千萬只螞蟻啃咬,她咬咬牙忍住進去立在塌邊恭敬道:“娘娘召小婢有何吩咐?”

    “今日舜華宮似乎有些熱鬧,你剛從那裏來,與本宮說說什麼趣事呢?”伏貴妃狀似不在意道。

    寧凝暗驚她好快的消息,彷彿有隻眼睛盯着舜華宮:“回娘娘不過是一名小藥助做錯事,舜華宮娘娘罰了她。”便將東方灩毒死瑾妃愛寵被送去內務省的事詳細說來,自然是能淡化自己之處就淡化自己。

    “不過是個畜生,瑾妃也太小題大做了點,然本宮也不喜歡在宮裏興風作浪的人,內務省還是送得好。”

    “自是。”寧凝陪笑。

    伏貴妃抿一口茶:“你們都是前不久剛被選拔進宮的?”

    她答:“是。”

    “本宮聽聞你們尚藥局有一名特殊的新人,說是從地方上治了瘟疫被舉薦上來的?”

    寧凝一聽便知說的程秀道:“稟娘娘,是有這麼一個人,名喚程秀。”爲着不讓程秀又出風頭,得了貴妃賞識補充道,“傳言多半誇張了些,我看那程秀醫術也就那樣,沒什麼特別之處,尚藥局人才濟濟不獨有她。”

    “你看起來頗有些瞧不上她。”

    想起方纔伏貴妃說不喜興風作浪的,以爲惱了自己,她慌忙跪下:“不是,奴婢只是實話實說。”伏貴妃笑:“你別動不動就跪下,本宮沒有怪你的意思,你瞧不上她是人之常情,就像本宮也不喜那些沒多少真憑實學,就會溜鬚拍馬,攀着高枝就想往上爬的人。你瞧不上她,正說明你是立身公正之人,本宮很是欣賞。”

    寧凝一聽頓時喜上心頭,起身湊過去又將東方永安如何討好尚藥醫部,欺壓同門,仗着自己有宮中貴人的舉薦,如何眼高於頂,不將她們放在眼裏,自以爲是,自視甚高種種不是編派一番。伏貴妃也不打斷她,只微微勾着嘴角任她胡天海地。

    待她自己也說累了才道:“想來尚藥局也混進些許名不副實的,卻不知哪些有真才實學,本宮的華章宮少一名自己的醫師,不知誰堪用。”

    寧凝明白了她召自己來的意思,忙道:“若娘娘不嫌棄,婢子願爲娘娘盡忠。”

    “好,好。你既有心,便讓本宮瞧瞧你是否能辦得成事。”

    說罷,花漵去捧一個漆盤過來,掀開錦蓋,上面幾件衣袍摺疊得整整齊齊。伏貴妃起身:“就隨我去一趟舜華宮。”

    寧凝跟在花漵身後隨伏貴妃往舜華宮來,月橋見了忙進去稟報瑾妃,瑾妃親自出來迎接。“姐姐今日怎麼來了?妹妹有失遠迎,還請姐姐勿怪。”瑾妃施個禮道。

    伏貴妃一邊笑:“無妨。”一邊親暱地拉起瑾妃進屋去,月橋連忙叫人看茶。“我只是隨便走走,正好春日新裁剪的衣裳下來了,花漵要給妹妹送來,我就跟着來了找妹妹說說話,沒有什麼要緊事,妹妹不必費心準備。”

    “那也不能怠慢了姐姐。”於是吩咐月橋,“去看看可有什麼現成的糕點,討些來,莫讓姐姐空口說話。”月橋應了去,不一會兒回來說廚房裏說沒有現成的,要做食材也不全一時半會兒做不了。瑾妃尷尬地朝伏貴妃笑,伏貴妃道:“都說妹妹不用操心。”向花漵道,“將新裁的衣裳拿來讓妹妹看看。”

    花漵託着漆盤,月橋去拿起衣袍,喜道:“奴婢瞧着應是合身的,而且今年這花式款式比往年還要好些。”

    “花式是本宮替妹妹選的,妹妹不嫌棄就好。”伏貴妃拍拍瑾妃的手,“宮裏向來喫穿用度有限,妹妹又是個極淡泊,極儉省的人,一年到頭做不了幾件衣裳,這次春制本宮特命她們多給妹妹做了兩套,你喜歡我心下總算好受些。”

    瑾妃感激道:“勞姐姐掛心。”

    忽然月橋哎呀一聲,瑾妃問如何,她支吾道:“這邊,好似被老鼠啃破了。”

    伏貴妃驚道:“有這樣的事?”忙起身來看果見衣裳當胸啃掉一塊,還掉絲。

    “這件也是,還有這件!”月橋連翻幾件竟然都有損壞,不是這兒就是那兒,心下已明瞭怎麼回事,氣呼呼地看向瑾妃。瑾妃向她搖頭,叫她沉住氣,上來問:“如何就都壞了?”

    伏貴妃罵道:“定是那些喫飯不幹事,逮着空就偷懶的糊塗下人們沒看好,才讓沒眼的小畜生跑進去糟蹋了妹妹的衣裳。妹妹別生氣,姐姐這就去將他們打罵一頓,讓司制房重新趕製幾件。”

    花漵道:“如今趕製怕是來不及了,奴婢去拿衣服時聽她們說今年春衣計劃緊,給昭儀以上的娘娘們製衣的雪影緞更是掐着尺寸,一點不多一點不少,若要再製少不得再從產地運來,沒有一兩個月是不能,到運來製成怕得半年以後,娘娘今年便穿不得了。或者瑾妃娘娘體諒他們,用稍次等的料子也需等一兩個月後,只是就委屈了娘娘。”

    伏貴妃喝道:“說什麼糊話,虧待妹妹是萬萬不能。”轉而向瑾妃道,“不若這樣,妹妹不嫌棄就將我那兩件拿來妹妹先穿着如何?”

    瑾妃忙道:“那怎麼成,妹妹福薄,受不住姐姐的福氣。姐姐不必自責,也不必怪她們。”她走過來拿起衣服,“不過就是一點點損壞,還是可補救的,姐姐不知,月橋手巧,最會這些針黹女工,交給她便是,補得齊的穿也無妨,補不齊的不穿就是,我也不急那一兩件。”

    “怎麼行,太委屈你了。”又推讓幾番,伏貴妃才道,“也罷,妹妹執意如此就先給月橋補補看,若不成還是來找我。”

    “自是。”

    一番來去,叫寧凝看得暗自讚歎,好一個笑裏藏刀,綿裏藏針,你來我往。瑾妃全然不見要打她們時的狠勁,在伏貴妃面前如老鼠見了貓,乖順得很。只是她們一臺飆戲,卻不知要自己如何表現。

    說了一會兒話,伏貴妃問起瑾妃愛寵,瑾妃將糰子被人毒死的事告訴她:“因實在是樁小事,未免姐姐勞心,妹妹便擅自將人交去內務省,望姐姐不會責怪。”

    伏貴妃笑:“妹妹多心了,你也是一宮之妃,與本宮是一樣的,如何連處置一個小小婢女都不能。”又問小糰子埋去哪裏,說主寵一場情深義重,不能虧待了,要好還需燒些紙錢。瑾妃回就埋在院內那棵木槿樹下,只是畜生,紙錢是萬萬不敢燒的。

    伏貴妃嘆了聲,坐了一會兒便要走,瑾妃舒口氣親送出來。

    走到木槿樹下,她回頭道:“姐姐說一句妹妹別生氣,這花本就開得慘淡,又是白色不利招喜氣福氣,如今埋了屍身在下面,恐越發陰損得厲害,妹妹還是將糰子挪挪地方好,就是連着這花也再不要的好。”

    瑾妃道:“多謝姐姐關心,只是這些妹妹不甚在意,若將花移了,這宮也叫不得舜華宮了。”

    伏貴妃不再說,忽樹上飄下一片落葉,寧凝知道該自己發揮了,尖叫一聲:“娘娘快些退開,千萬不可沾染了晦氣!”說罷竟不顧禮節撲上去將伏貴妃拉開。

    瑾妃與月橋看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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