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86章 第 86 章
    朝堂上,韓章呈上了三份養蛇人的供詞,其中一人已將罪行全部交代,供詞是前一天晚纔拿到的。原本只是搜了三家,抓了三名可疑者,其中一戶供應的多是毒蛇,但以他的供詞來看蛇患那日他根本沒有出現在醉春池附近。皇帝給了五日之期,眼看就要到日子,昨晚的時候,他去見了一個人,那人說了句,“這件事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他旋即明白意思。

    今日呈上供詞,果然皇帝只草草看兩眼就丟給刑部讓該怎麼辦怎麼辦。這件事已經不僅僅是醉春池一場蛇患,皇帝依然緊鎖着眉,他的心思都在昨日御書房韓章帶來的那兩首歌謠上。他掃了羣臣一眼,正要說無事退朝,卻見肅王李穆出列,朝韓章道:“韓侍衛查了幾日就只查到這些?”

    韓章不明所以:“卑職不知王爺何意?”

    李穆冷哼一聲:“臣弟這幾日倒是聽了些有意思的傳言,特地命人抄了來。”說着從袖中拿出兩張素紙,趙木見狀來接過,雙手捧着上了丹樨呈給皇帝。皇帝看也不用看就知道是什麼,本來不想在朝堂上提及這兩首歌謠,如此卻是不得不提,他惱火地看李穆兩眼,李穆卻似沒看見,眼顧大殿,振袖高聲道:“看來立太子之事已是迫在眉睫,請陛下順應天意民意。”

    所謂民意天意恐怕是有心之人的意思,皇帝暗哼一聲不說話,自然是不想順他的話說。太叔簡站出來道:“立太子之事乃國家大計,豈能因一兩首傳謠匆匆而行。”

    李穆回頭笑道:“冊立太子關乎固國*安*邦,大人說是也不是?”太叔簡不言,他繼續道,“東宮空懸已久,太微有缺,諸事不行,臣心民心不穩,若不趁陛下盛年之際定下太子安撫人心,難道要引古時奪嫡之患!”

    “那依你之見誰是合適人選?”皇帝道,他這一問有個意思便是想探一探他到底爲何人謀劃。

    “此乃國家大事,臣等恭聽聖意。”李穆也不是愣頭青,先來這麼一句,然後才道,“不過效古來之法,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無長立次、立賢。今無嫡子,便只好退而求其次。”

    吏部侍郎林獻之道:“王爺此言差矣,今皇后娘娘雖無所出,卻有五殿下承歡膝下,不可說無嫡。”

    李穆哼笑:“殿下雖貴爲中宮義子,到底不是中宮親出,其生母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婢女。”他忽而轉向皇帝,“恐怕連陛下都忘了其名,這樣一個身份地位之人所生之子如何敢以嫡子之尊貴相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他說得也不錯,皇帝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他雖看好李明珏,但其出身實在易落他人話柄,即便在皇后身邊這麼多年,始終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他的生母,他不記得是什麼時候寵幸的,也不記得叫什麼,甚至連長什麼樣都忘了。

    “都說生不如養大……”林獻之收到太叔簡一個眼神,將話頓住,沒再往下說。李穆呈上傳謠的時候,儘管皇帝因前一天已經知曉,臉色只是微變,卻仍然落在太叔簡眼中。以他對皇帝的瞭解,皇帝生性多疑,而先前皇后透露皇帝有立李明珏爲太子之意,此時橫生枝節,必然疑心是皇后與李明珏背後推動,逼他早日立太子。讓李穆多抨擊抨擊李明珏,正好中和皇帝的疑慮。?

    如他所想,皇帝心中對皇后與李明珏的不滿消去些,反生出一絲對李明珏生母的愧疚。

    殿下兩方各懷心思,光祿大夫忽然站出來道:“肅王所說不錯,冊立太子不可不以貴者爲先,這是祖宗規矩。若以長以貴來說,臣認爲四皇子乃最合適人選。一來,長子次子都已逝,應以四子爲長。”他自動將老三李明修忽略了,李明修之母雖爲蕭妃,但無奈身有殘疾,一國之君必然要儀態威嚴,所以自然而然排除,其餘衆人也無異議。“二來,四皇子生母位列妃位,亦是尊貴。”他的話很快得到保守一派的贊同。

    伏鑄遠在一旁聽了半日,到此時忍不住冷笑道:“四皇子出身雖不差,但冊立太子又不是隻看出身,若只看出身,我倒要說還有人更合適!”

    光祿大夫疑道:“你倒說說誰來?”

    “若要比出身,六殿下生母伏貴妃不是更尊貴?”

    光祿大夫好笑地搖搖頭:“自家人推舉自家人,你倒好意思說。”

    “舉賢不避親,我爲什麼不好意思,再說實不應光看出身,也得看賢與不賢,有才沒才,沒那個金剛鑽不攬瓷器活,國家也不能交到一個庸才手裏!”他向來說話直,就差沒指名道姓罵老四是個庸才。皇帝在上面聽得好氣又好笑,氣者他連皇子也敢罵,笑者這話說到心坎上,幾個皇子裏他最不看好老四,就衝他整日賞花玩鳥不幹正事。

    “誰是生來賢德?成了太子就有太子太傅教導。”

    “有些人資質駑鈍,怎麼教也好不到哪兒去!”

    光祿大夫吹鬍子瞪眼,與伏鑄遠你來我往,各執一詞,各不相讓,伏鑄遠的話爲殿上不站老四,又嫌棄老五出身正沒選擇的人指明一條道,於是紛紛站隊,與保守一派互相指責,吵鬧起來。

    皇帝也不干涉他們,只坐在御座上觀察兩個人,一是太叔簡,只見太叔簡立在一邊,老神在在,也不吭聲,二是李穆,李穆特地當這麼多人面將傳謠的事揭出來,必然是想趁此機會推動立太子一事,只是方纔一番言論皇帝卻不知他到底爲誰籌謀了。熱門人選也就那幾個,要說李明珏,他提起時言語中的鄙夷不似作假,要說李明易,他向來與伏鑄遠不對頭,在朝堂上,你言東他必言西,自己沒少被他們吵得頭疼,他心下暗想難道是李明豫。但李明豫又是何時與肅王有了接觸,他一向認爲李明豫沒什麼出息,若真與親王暗中來往,那這個兒子他就是看差了,不由心下一凜。

    羣臣吵得不可開交,皇帝陡然一喝:“都別吵了,成何體統!冊立太子非是當務之急,當務之急是這兩首謠言造成了極不好的影響,諸位說說該如何處置!”

    有人說:“查,一查到底,將散佈謠言的全抓起來。”

    太叔簡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水滯塞應以疏通爲上策,堵之更危,況且人口傳頌,如何查得?大張旗鼓,豈不是說陛下聽之信之,大漲散佈謠言之人氣焰?”

    吏部尚書夏臨淵道:“太叔大人所言甚是。”

    皇帝道:“不錯,這件事重要的是如何平息謠言,你們下了朝都給朕好好想想,想個法子明日呈上來。”

    “是。”

    衆人退朝而去,出了宮門伏鑄遠與李穆兩看相厭,各自冷哼一聲背道而馳,韓章遠遠朝二人行了下注目禮,提繮跨馬而去。過了東市到東三街往北一拐行了十來步,再往東拐進入一條衚衕,出了衚衕便是一片碧波清池,那池子引一汪活水,通入前方一座大宅。

    韓章沿池子邊走了一會兒,在西岸草叢裏找到一隻貝殼製成的瓶子,一直沒有表情的臉上豁然鬆動,揚起一抹柔和的笑。回到家中,打開瓶子,裏面卷着一張淡粉花箋,箋上寫着一首詩“我住在江頭,君住在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一江水”。1看畢韓章找來一張紙,提筆寫下:“近日春光明媚,百花盛開,我外出之時偶得了一朵奇花,已製成花幹,予卿一觀。”寫完,去架子上的書冊裏翻出一支保存得很完整的乾花。他不是個喜讀書之人,架子上書冊也不多,不過幾本兵書。像對待最心愛的戀人,他將乾花以素紙層層疊疊包好,才小心翼翼放入貝殼瓶。再將瓶蓋塞好,回到那片池子,在牆角找到入水口,將瓶子塞進去。(1《卜算子我住長江頭》,稍改了一下,沒長江,架空的引個詩都不容易,手動二哈。)

    看了一會兒瓶子沒有流出來才放心離去,每月十五在這片池子等隨水而來的信箋是他的習慣,已經持續近一年,若是十五一日沒有等到,他便會悵然若失,後半個月都失魂落魄,愁緒萬千,隨水而來的花箋已經成了他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回了花箋,他才又回去開始想皇帝交辦的任務。

    第二日,皇帝將太叔簡、夏臨淵、光祿大夫侯叢幾人召到御書房,道:“關於如何平息謠言,幾位有何良策?”

    侯叢道:“臣以爲將那養蛇之人公開處刑。”

    太叔簡:“陛下或可行一趟大昭國寺,喫齋禮佛祈福。再者,臣有一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說來聽聽。”

    他道:“關於天意的事無非還是靠天意來決,羣蛇出洞衆人視爲不祥才引起恐慌與諸多猜測,但若將之變爲祥瑞之兆呢?”

    皇帝一聽來了勁:“如何變爲祥瑞?”

    夏臨淵道:“民間有種說法,蛇亦可稱爲地之龍,不知太叔公所言是否與此有關。”

    太叔簡點頭:“不錯,羣蛇來朝可謂有龍來朝,再有鳳來儀豈不是祥瑞之兆?”侯叢與夏臨淵都道甚妙,皇帝一聽也甚是滿意:“不錯,這的確是個好辦法,只是如何有鳳來儀?”

    “所以才請陛下行一趟大昭國寺。”

    皇帝甚以爲是,便定下下月初一一行大昭國寺,御駕一事交給禮部與大昭國寺去辦,其餘則交給太叔簡幾人去辦。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