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144章 第 144 章
    皇帝親問瑾妃中毒一案,查出花墨中含有劇毒,洛施施被提往飛絮宮正殿,小言嚇得瑟瑟發毒,匍匐於地頭也不敢擡,大氣不敢喘,其他人亦是屏氣凝神,唯有洛施施面色平常,嘴角帶着微笑,以從未有過的姿態望着皇帝。

    她笑着說:“月橋忠心耿耿,又怎會是她呢?她們之間的主僕情誼多感人至深,多令人動容,讓這空曠的大殿,冰冷的石磚也有了,一絲絲的溫度。”她跪坐着,神情雲淡風輕,彷彿什麼也不縈於心,緩慢地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膝蓋下的地磚。

    皇后見她這副神遊物外的樣子,不耐煩道:“若不是月橋,又是誰?”

    洛施施瞥她一眼:“偏殿不是押了一羣嗎?將她們都召來,臣妾自會指認。”

    侍衛將偏殿一干宮女太監押來,顫巍巍跪了一地。一直未開口的伏貴妃道:“毒害妃子乃是千刀萬剮的死罪,洛妹妹可要好好指認。”

    洛施施的目光淡淡掃過她,起身從宮女面前緩步走過,又來來回回,好似不是在指認兇手,而是在挑選美貌女子。她的猶豫不決讓宮女們人人自危,在皇帝即要不耐的時候,她在一人面前站住,彎下腰身伸出手輕輕扶住對方。

    “好姐姐,擡起頭來啊。”聲音溫柔親暱,仿若只是與她談論今日天好不好這樣尋常的問題。

    對方半垂着頭從額發的間隙剜她一眼,隨即呼嚎着手腳並用爬出列,爬到皇帝皇后跟前:“奴婢沒有下毒,給奴婢一千一萬個膽子奴婢也不敢,陛下娘娘明鑑!”

    皇后道:“你是?”

    那婢女磕一個響頭:“奴婢名叫玉禾,早年便一直跟隨在瑾妃娘娘身邊,斷沒有下毒的道理,娘娘若是不信可叫月橋來對質。”皇后命人將月橋找來,月橋證實了她的說法,因惦記瑾妃病情又匆匆退去。

    玉禾繼續道:“瑾妃主子有孕後,月橋姐姐夙興夜寐仍是焦頭爛額,不得已挑選了我與其他三位早就跟隨了娘娘的姐妹入內殿照顧。雖說在內殿當差,然娘娘的貼身之物、起居膳食仍是由月橋姐姐一手打理。”她陳述有力,條理清晰,此時已掩去慌張,不慌不忙地擡起頭,“花墨一事,確如洛娘娘所說,但每每她都是在殿前交與奴婢,奴婢再提入殿中,這點其他人可以佐證,她們不止一次看見。奴婢就只是提進去而已,連花墨蓋子都沒碰過。”

    皇后詢問,小宮女皆言玉禾所言非虛。洛施施笑起來:“你也承認了花墨經過你手,你在殿內侍奉有的是機會下毒,這些小宮女又如何看見?”

    原來洛施施每次特意要將花墨交給她,是爲了今日。她亦笑:“洛娘娘口口聲聲說毒是我下的,花墨既經過你我二人之手,奴婢有可能下毒,您同樣逃不過嫌疑。”

    兩人互相推脫,此案竟有陷入羅生門的趨勢。

    洛施施道:“我與你無冤無仇,爲何要冤枉你?飛絮宮上下那麼多宮女我爲何沒有冤枉她們?同在殿內的還有三位,我又爲何不說是她們,偏要說你呢?”

    那玉禾好笑道:“娘娘這話太過胡攪蠻纏了吧。”

    洛施施復跪下朝皇帝皇后道:“瑾妃姐姐所中之毒複雜霸道異常,臣妾平日足不出宮門,這是有目共睹的,如何配得這樣的毒藥?請陛下娘娘明察!”她這一句話倒是關鍵。皇后道:“有理。”皇帝亦點頭。

    玉禾道:“雖足不出戶,但只要有銀錢想要辦到也非難事。好比娘娘用來制花墨的鮮花,有一些便不當令,不也一樣尋到了嗎?”一句又扳回一城。

    洛施施以未出過飛絮宮爲由欲撇清自己,而玉禾以鮮花來源提醒衆人,她必有幫手,如此她依舊無法撇清。其中曲折她兩心知肚明,因爲玉禾就是那個幫手,是她替她尋來了那些鮮花或者花幹。

    “這可怎麼好呢?”洛施施自言自語,言語間頗有些苦惱,卻不焦急,彷彿她是問案者而非被審者。

    這時伏貴妃道:“陛下,這也好辦,不如將她們都交給內刑房,想必不出一日就能水落石出。臣妾聽聞內刑房新調來的公公問訊很有些本事,甚至都用不着傷了她們,就能叫她們如實招來。”

    皇后亦贊同:“貴妃說得甚是,專人辦專事。”方呼了個‘來人’,玉禾便嚇得花容失色,戰戰兢兢道:“陛下娘娘饒命,去了內刑房半條命就沒了,奴婢有個好辦法能將真正的下毒之人揪出來。”她說得信誓旦旦,皇后不由問道:“什麼辦法?”

    “回陛下娘娘,自事發我等都被看押起來,沒有機會出去,若派人搜一搜各處興許能發現蛛絲馬跡。奴婢未曾下毒,行得坦蕩,自是不怕搜的,就不知洛娘娘如何說?”

    “我有何懼?”

    皇帝這時卻道:“即便不出飛絮宮,其中的時間也夠將小小一瓶毒藥處理了,何況下毒之人更有可能在這之前就處理了。”皇帝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中十分興味。他一直高座在上,未曾說幾句話,問訊皆由皇后代勞,然而一說話便是一針見血,咄咄逼人。

    玉禾低垂着頭,連眼皮也不敢擡一下,支支吾吾道:“奴,奴婢只是猜想,聽聞此毒遇氣則發,厲害得很,想必需特殊的保管之法,攜毒之人未必敢隨意丟棄。”

    她此刻說來,底氣不足,坐在她左側的東方永安正好可以看見她的眼神時不時飄向伏貴妃,再看伏貴妃似未發現,眼神只在大殿裏亂飄,很是隨意、漫不經心的樣子。

    皇帝既發話,皇后自不敢專斷,問道:“那陛下的意思?”

    皇帝往後輕靠椅背,做出放鬆的姿態:“那就搜搜吧,朕很好奇能搜出什麼來?”

    侍衛們在飛絮宮後殿搜了一圈,着重洛施施與玉禾的住處。大殿裏一干人坐等,玉禾給洛施施一個挑釁的眼神,成竹在胸。因爲侍衛們必定會從洛施施的住處搜出證據來,非是洛施施藏匿毒藥,也非是她還未來得及處理,只因那毒藥是玉禾自己親手放過去的。這也是她提出搜宮的原因,雖然皇帝的問話讓她緊張了一下,差一點就出了岔子,不過總算讓皇帝同意搜宮。

    事情底定了,她自己亦鬆了口氣,接下來就等侍衛們來報,洛施施就會因毒害瑾妃被處死,這個罪名可不小或許還會死得很難看。

    挑釁不由轉爲憐憫,若洛施施乖乖應下這罪名,伏貴妃尚且還會爲她保個全屍,這下還不知會死得有多悽慘。

    侍衛們進來回報的時候,她甚至微微擡起頭顱,她已經迫不及待地要聽到,足以宣告自己獲得勝利的結果。侍衛呈上覆又封口的瓷瓶,說是太醫已經驗過確是瑾妃所中之毒。皇帝道:“那你說說是從哪裏搜出來的?”侍衛回:“是從宮女的住處。”說着轉身擡手在衆人或期待或惶惑的目光中指向玉禾。

    玉禾面色驟變,連帶伏貴妃也微微變了臉色,她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去以掩飾自己的表情。玉禾拼命搖頭,跪行上前,欲辯駁卻找不到言語,只不住道:“不可能,怎麼會這樣,不可能啊!”

    皇后喝道:“事實擺在眼前,你如何狡辯?”

    洛施施的聲音帶着笑意:“是你說要搜,也是從你住處搜出來的,事實勝於雄辯吶。”

    她憤然擡頭怒視洛施施:“是你!一定是你栽贓嫁禍!”

    洛施施眼角滿是諷刺與冷意:“你這話也太好笑,要搜宮的可是你不是我。”又朝皇帝道:“請陛下爲瑾妃姐姐以及臣妾做主。”

    既是人證物證俱全,皇帝判了玉禾烹煮之刑,此種刑罰太過慘無人道,本朝後宮還從未有過,諸人皆是心中一震。皇后忍不住道:“是否太過……”

    皇帝說得義正言辭:“謀害主子謀害皇子這種不忠不仁的惡毒之輩,千刀萬剮亦不爲過,朕就是要讓後宮之人看看,若再敢生事端,決不輕饒。烹刑三日後執行,來人,將這惡奴押入內刑房,臨死前就好好懺悔吧。”

    玉禾當場暈厥過去,被侍衛拖下去。皇帝甩袖離去,皇后搖頭嘆了一口氣跟上,伏貴妃走時面色發白,洛施施坐在地板上,不見喜色。殿中其他婢女太監皆是一臉煞白,毫無血色,被烹刑嚇到一時回不過神。

    東方永安環顧了他們一眼,走出殿去。今夜這案子頗有些戲劇,最後雖揪定玉禾是兇手,然事情肯定不是這麼簡單。她都能想到的事皇帝豈會想不到,烹刑三日後執行又是爲什麼呢?這案子還沒完吶。

    夜晚的內刑房寒意沁人,玉禾蜷縮在牆角,牆邊的火把發出噼啪的聲音在這夜裏顯得有些刺耳。陰影下,一雙纖細的腳踏過來,玉禾頭也不擡,來人輕笑蹲下身:“三日後就要被烹煮而死了,真是可憐,一想到那慘狀,我都忍不住汗毛直豎。”

    玉禾微微側頭瞥她一眼:“你來幹什麼?”

    “我來給你指條明路。”

    她笑:“你不覺得你貓哭耗子假惺惺得很?”

    對方也不生氣:“你以爲陛下給你三天時間是爲了什麼?”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