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171章 第 171 章
    痛,很痛,頭痛欲裂,渾身乏力,臉上更是一陣陣刺痛,有什麼流下來,伸手一摸,溫熱的黏膩的。“什麼啊……”東方永安嘀咕睜開沉重的眼皮,赫見慘白的月光之下一道寒光閃過,攝人心魄,她本能一個翻身,堪堪避過致命一刀。

    腦中涌起無數疑問,她在哪裏?爲什麼會在這裏?她應該在鴻雁殿纔對。今日是她與李明珏大婚,她眼顧四周,不見李明珏、不見杜衡杜若,一張熟悉的面龐也沒有,沒有喜慶之色,沒有喧鬧之聲。她只是有些睏乏小睡了一覺,就從光明跌入黑暗。周圍一片荒蕪,雜草叢生,杳無人煙,唯一的活物是幾名身着黑衣、頭戴黑巾,包裹得連他媽都不認識的催命鬼。

    雖然依然頭疼得厲害,她的思緒飛速清明起來,她被綁架了!若只是疲乏睡去,她應該早就醒了,不會出了宮還一無所覺,所以必定是被下了某種十分厲害的藥,但自己是醫師,若是被下藥也不該毫不察覺纔對。她粗略回憶了一下晚上只吃了些小菜,喝了點小酒,但都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到底是誰又是什麼時候下的毒?

    刺啦一刀破空而來,打斷她的思緒,眼下情形不是細想的時候,還是專心應對眼前殺手。東方永安聚精會神,對方有五六人,若在平時要逃出生天不難,但此時此刻,她手腳乏力,渾身鈍痛,額上淌下血來糊了眼睛,且不辯地勢,形勢對她十分不利。

    爲首的黑衣人長刀在手中輕佻地打個轉:“沒想到居然醒過來了,就這麼死去不是更好嗎?”東方永安冷笑:“好死不如賴活。”對方搖頭,她看不懂那眼睛中的憐憫,只覺面頰刺疼得厲害。從醒來她就感到這股異常的疼痛,確切說她是因這痛醒來,鮮明得超過其他任何地方的疼痛。她悶哼一聲,伸手撫上面頰,如昏沉之中所摸到的一樣,溼膩的感覺,縷縷腥味飄進鼻中,她顫巍巍攤開手,月色下突兀的鮮紅,滿指滿手。

    不由倒退一步,她被嚇到了。

    “乖乖受死吧!”黑衣人大喝一聲撲過來,來不及去想臉上到底怎麼回事,東方永安在多方夾擊中左閃右避,剛避過一刀,不等站穩,下一刀已在眼前。她光是躲避已經耗盡力氣,腳步踉蹌虛浮,身形飄忽不穩。刀刃如蛇信不時舔過她的衣襬,東方永安左支右絀,忽然刺斜裏橫出一刀,她眼疾手快,一把握住,飛起一腳將人踢飛,刀刃抽出,在手心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不待喘息又一人飛躍而起,當頭劈下,若受這一刀指不定被劈成兩半,東方永安急蹲下身一個翻滾,順手撿起一根樹枝抵擋,啪地清脆一聲響,樹枝被輕易砍成兩段,前胸頓被劃了一刀,血如泉涌。?

    刀光劍影交錯,落葉雜草亂飛,東方永安節節後退,她像是正在遭受凌遲酷刑,手臂、腰間、腿上佈滿刀痕,血痕還在不斷涌現。淒冷的月叫人心寒,夜風如狼似虎嗚鳴,塵土迷了人眼,東方永安不自覺輕喚李明珏的名字,心裏發酸,嘴角卻在笑。對方相勸:“別掙扎了。”“不。”嘴角血涌,口腔裏盡是腥味,說不出話來,但她在心裏迴應他們,她絕不倒下,絕不死在這裏。

    退到一棵樹擋住後路,她倚着樹幹稍喘口氣,倏而大喝一聲,猛一腳挑起塵土落葉,握緊拳頭飛蛾撲火般向黑衣人衝去,還未靠近就被誰一腳正中胸膛,像斷了線的風箏摔出去。後心撞在石塊上,又一口鮮血噴出。然而,她依舊嘗試着爬起來。許是她的執拗震撼了黑衣人,兩人躍過來同時拔刀刺下卻都避開了要害,兩把寒刃分別扎入左右肩胛,將她釘在地上。

    黑衣人居高臨下:“不要再起來了,就這麼閉眼吧。”

    她被釘在地上,身體已經感覺不到疼痛,眼角一滴淚滑落,卻癡癡笑起來:“說什麼呢,我還得回去,今天是我成親的好日子啊。”是啊,今天是個好日子,她要嫁給他的。

    黑衣人看眼逐漸失去生機的人,準備離開,怎料驟聞一聲爆喝,只見那渾身浴血的女孩竟再次瞪大了眼,徒手握住插入肩胛的利刃一點一點生生拔*出來,絲毫不顧噴涌鮮血的傷口,只如地獄修羅一般盯着他們。呼啦一聲,一柄刀被她猛地投來,直直釘入黑衣人身邊的樹幹,哐當作響,入木三分。

    而東方永安瞅準樹木雜草間唯一的小道,頭也不回地跑去。頭昏眼花,手腳不似自己的,但她依然在不停地跑,她只剩一個信念,就是,離開這裏!

    背後被人踹了一腳,她翻滾在地,數把刀碾肉般齊刷刷砍來,像在惱怒她爲什麼還要跑,爲什麼還不死。東方永安靠着最後的意志一路翻滾,躲避刀刃,掙得一息之機揮刀格開追砍的刀刃,讓自己站起身。

    有風吹來,似乎更涼,她回頭,不知何時竟跑到了河邊,前有催命鬼,後有奪命河。“阿珏,你一定要等我。”從前不會放棄,現在也不會,東方永安眼一厲,將所有力氣聚於一臂,提刀做最後一搏。刀刺入一名黑衣人的心口,而另一把刀也沒入她的腹部。持刀的黑衣人拔出刀刃提腳一踹,東方永安仰面向漆黑的河中倒落,她終於閉上了眼,嘴角還凝固着笑意。

    有黑人要追下被爲首的攔住,“金主說了提頭去見。”

    爲首的沉默良久道:“這麼重的傷,她活不了。就算活下來,變成那個樣子誰又能認得出。”他站在河岸邊,向烏漆的河水中行注目禮,他從沒見過這樣執着的、堅韌的女子,從她的眼中看不到任何放棄,哪怕到閉眼的那一刻。

    她值得他們的敬意,她,值得活下去!

    東宮,李明珏拿着書冊,不知有沒有看,但他就是拿着了,雖然好半天都不見翻一頁,香雪有一下沒一下地撣着灰塵,其實不論是桌上案上還是花瓶上都沒有灰塵。李明珏放下書:“香雪,你這樣我沒法看書。”香雪不理,他嘆口氣,“有什麼就說吧,別拿撣子出氣了。”

    香雪聞言,走過來將雞毛撣子氣呼呼拍在李明珏面前:“奴婢就不明白了,您爲什麼還看得下去書?程姐姐已經失蹤了!她已經失蹤三日了,生死未卜,您明不明白!”

    李明珏板起臉:“阿秀平日就是這麼教你們的嗎?這樣跟我說話?”

    “今兒您就是將奴婢丟去後巷,奴婢也要說!程姐姐剛失蹤,您就納了玲瓏郡主不說,您爲什麼不去找她?有了新人忘舊人,您就忘得這麼快嗎?您不愛程姐姐了?”

    “放肆!”李明珏拍桌而起,“越說越不像話,玲瓏郡主是你能編排的嗎?”

    “我就是要說!”

    “閉嘴!”李明珏喝道,香雪哭起來,他緩下語氣,“記住,主子做什麼,你不可以說道。從今日起你哪裏都不必伺候了,去鴻雁殿守着吧。”

    “殿下?”

    他目光不知看着何處:“我希望那裏什麼時候都乾乾淨淨。”

    香雪退下後,安和與安陵進來,李明珏急忙迎上來道:“如何?可有打探到消息?”安和回稟:“城外曲水邊有一漁戶說三日前,也就是您大婚那夜,曾聽到打鬥聲以及有人落水的聲音,他因害怕未敢靠近,所以也不知後來如何了。”

    安陵道:“我們循着曲水打探了一番,暫未有發現,您知道,曲水連接灈水,南下可達千里……我會往南去尋,就請兄長城裏城外再找找。”安和應聲。

    東方永安再次醒來時,身處一間茅草屋,整個人從上到下、從頭到腳被包裹成一個糉子,只餘眼睛與手指能活動。她正費力地轉動眼珠想看清屋內陳設,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來人端着只褐色土瓷碗:“哎呀,你醒了。”很熟悉的聲音,東方永安很是驚訝,這個世界如此小。

    救了她的不是別人,而是半年前她放出宮的小言!但小言似乎認不出她,將她小心扶起來道:“姑娘你是哪裏人?爲何傷得這麼重?唉,我也沒有足夠的錢替你請名醫,只能請了鎮子上的大夫瞧瞧,大夫說你能活下來簡直是個奇蹟。我覺得不是奇蹟,是你自己讓自己活下來了。”

    東方永安試圖說話,卻只發出嗚嗚嘶嘶的聲音,只能暫且作罷。

    躺在茅草屋中十來日,手臂漸漸能動,見到她揚起手的時候,小言高興地握住:“你的手能動啦!”這十來日她弄清楚,小言一個人住在山間,不遠處有座小鎮,平時靠山間採藥挖菜挖筍到鎮上去賣錢謀生。本來養活她一個人不是問題,但自從救了她,開始有些捉襟見肘,幸而她有個熱心的鄰居,見她家養着病人,偶爾送錢過來以解燃眉之急。

    據小言說,她是在灈水浣衣時發現她的,身上滿是傷,衣裳已經分不清是被血染紅還是原本就是紅色。“我替你洗了才發現,你原來穿着嫁衣。”小言語氣十分悲憫,“到底發生什麼,纔會讓你在成親的時候差點死去?”

    東方永安清了清嗓子,十日了,應該可以說話了,果然她聽見自己發出略帶沙啞的聲音:“小言,是我,程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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