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珏死活不放,僵持中,久不入內宮的太叔簡緩步走來,李明珏一見他如同見了救星跑過去,太叔簡稍稍安慰過來向趙木施禮道:“還請趙總管先替我通傳一聲,再去傳旨不遲。”趙木略一遲疑入內去,不多時出來傳他進去。
李明珏留在外頭,驀地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多年前,東方家危及之際,亦是太叔簡進去不知說了什麼,結果卻未能改變,今次太叔簡又進去了,他不由有些心慌。
他不知的是,當初並非太叔簡說情未有結果。
“這次你又來了?”殿內皇帝見到太叔簡不算意外。
太叔簡道:“那陛下是否知曉老臣來意?”
“知曉,不過朕還是想聽聽這次你又有什麼說法?”皇帝半靠在牀頭,似乎很累,眼睛也懶得睜開。
“老臣說法與十年前一樣,爲我大辰之穩定久安,國祚綿長,皇后不能死!”
皇帝睜開眼,看他良久:“朕就想不通了,十年前你用這理由,太子死了,十年後你還用這理由,皇后怎麼又死不得?”
太叔簡面上毫無波動:“陛下其實能明白,不過既要臣說,臣便說了。當今太子有才有德,陛下亦愛之,若皇后入罪而死,天下之民皆知太子母親謀夫害子,一手炮製了血流成河的冤案,當今太子之位是否還能坐穩?別說太子,就是陛下也逃不過一個不察的罵名,受人口誅筆伐。而如若太子被質疑乃至被彈劾,皇子們又都長大,陛下是想看到兄弟鬩牆,爭奪儲位,危害我大辰國祚嗎?”
皇帝怒起,指着太叔簡連斥幾個“你”字,太叔簡卻不急,皇帝越是氣他,就說明越是肯定他的話。
最後皇帝頗有些頹喪道:“朕真是討厭看見你,每次都能將朕氣個半死。”
“陛下會生氣,是因爲陛下是個明君。”
太叔簡走後,皇帝召回趙木,爾後趙木傳出聖旨,三司將案子結在趙新身上,張皇后廢去後位,貶去後巷冷宮終此一生不得踏出後巷。故太子一案所牽連者,有在押的一律釋放,有入奴籍賤籍的一律遷回良籍,東方家的宅子歸還東方家,皇帝還在城南醉春池修建了一座思子亭爲故太子正名。
“律法?你別天真了,那不過是用來管管小民的,還能管到皇后頭上?”
“律法就應該公正,上鞭打貴族,下約束平民。”
陸雲衣一邊喫着點心一邊咯咯笑起來:“你是從哪裏來的?天下根本不會有這樣的地方。”
“不!有這樣的地方!”她斬釘截鐵道,說罷起身走了。陸雲衣喊:“你去哪裏?”她道:“她應該給那些冤死的人一個交代!”
張皇后去後巷的時候,東方永安去了,她擋住去路,張皇后道:“你應該不是來送我的吧?”她道:“你害死那麼多人,就想這麼一筆勾銷?我是來殺你的!”張皇后哼笑:“你想殺我?笑話,在這深宮內苑你殺不了我,除非你不想活了。”
瞧着她得意的神情,東方永安心冷:“你就沒一點歉疚嗎?”
“人都已經死了,歉疚有什麼用?就算再來一次,本宮也依然會那麼做!你看着吧,本宮會好好活下去,直到看見我兒登上大位,坐擁整個天下,迎我出冷宮!”
她毫無悔過的話語激得東方永安怒氣上涌,十年前陰暗的牢獄中,晨曦之下,兩具冰冷的身體、東方蘇蘇撕心裂肺地痛哭以及流了一地的血一遍遍在她眼前閃過,她陡然一喝:“你等不到了!”雙目發紅,暴跳而起,袖中一把利劍徑往張皇后刺去。
張皇后尖叫,僕從們頓時亂做一團,眼見就要刺中,忽來一人將張皇后一把推開,以自己胸膛迎接了她的刀刃,卻是李明珏。李明珏嘴角滲出一絲血跡,抓着她的手:“我知道你憤恨不平,如果一定要有人受這一刀的話,就讓我替我母親吧,讓我替她還了這血債!”
沒想到他會出現,東方永安怒瞪的眼瞬間被慌亂淹沒,不知所措。錯的是張皇后,李明珏從來沒有錯過,她不想傷他的!
李明珏伸手撫上她臉頰:“別哭。”她哭了嗎?爲什麼自己沒覺得。“別再恨,也別再揹負這個重擔了,你被它壓得太久。”她被壓得太久?被什麼壓着了?“放下吧,以後爲自己活着。”
他在說什麼她聽不清,滿眼都是李明珏緩緩閉上的眼,倒下的身軀,耳邊盡是尖叫,而他胸前的刀,讓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