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 212 章 第 212 章
    李念君帶李穆離開長陽去散心,因天冷,原先計劃往南走,第一站去春明城,哪知出了長陽,陳昱張羅着在郊外換了車輛,原先的車輛打着肅王的旗號繼續往南走,李穆一干人卻舍了僕從上了另一輛車,悄悄往西去。

    “不是說好去春明城?往西是要去哪裏?”李念君疑道。

    陳昱笑而不答,狀似瘋癲的李穆此刻眼神清明,儼然十分清醒道:“傻丫頭,去什麼春明城,當然是去咱們該去的地方。皇兄既放我出來,如此深情厚誼我非給他一份厚禮答謝不可。”邊說邊摩挲鬍鬚哈哈笑起來。

    李念君面色微變,她現在很清楚她的父親沒有瘋,陳昱與她說的那些不過是誆騙她,讓她去誆騙皇帝,他們正在密謀什麼不可告人之事:“父親您想做什麼?陛下待您有情有義……”

    陳昱道:“小姐仁心有些事還是不知的好。”

    李穆道:“丫頭你不是想你七叔嗎?我帶你去見他,別的你就別操心了。”聽他的口氣似乎知曉李芳一的行蹤,李念君又是一愣。

    行了數個日夜,車輛進入直隸地界,爲避免長陽知曉他真正的行蹤,李穆這一路行動都很隱蔽,由當地要員祕密接入,是夜直隸兵馬總督悄無聲息來見,雙方密談整整一夜。翌日李穆帶着李念君往一處隱蔽院落去。有節奏地叩了三輪門,方有人小心翼翼打開門,瞧清斗篷下面容,恭敬迎進去。

    李芳一坐在園子裏的花廳喝茶,神態悠然,聽到腳步聲擡頭,似乎沒想到李穆與李念君會出現,握着杯子的手頓住,繼而輕微發顫。李念君不察急步過去道:“七叔你怎麼在這裏?大家都以爲你被賊人所綁,陛下派人四處尋找,王府更是亂成一團!”李芳一很快恢復神態,笑對她:“這賊供喫供喝倒也好心,如有機會遇到不如你替七叔問一問他意欲何爲?”他話中帶話,李念君不明所以回頭看李穆。

    李穆落在後面,面上略帶笑意道:“芳一,許久不見。”李念君不察,他可清楚李芳一正隱忍着。果然李芳一將杯子咚一聲放下,不冷不熱道了句:“不算久。”轉而緩和語氣朝李念君,“方圓煮藥茶去久了,不如念君替我去催催他?”李念君聰慧玲瓏,當下明白他這是有意遣她走開,必是有話要與她父親單獨說,於是行禮退下。

    李芳一開門見山:“你想做什麼?你爲什麼來直隸?”

    換李穆坐下,悠然倒杯茶:“你猜。”

    “你打算動手?”

    “我就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七弟。”

    “你瘋了!”李芳一急言,又壓下聲音,深吸一口氣,“你這是自取滅亡。”

    李穆慢啜一口熱茶:“你知道李明珏失蹤了嗎?皇帝那身體我看撐不了多久。”李芳一變色:“你下的手?”李穆搖頭:“我說不是,你會不會好受些?我沒有,是天意如此,所以現在是絕佳時機。”他將杯子放下,“我要做什麼都不打算瞞你,也希望你能站在我這一邊。”

    “所以,你這次來是爲金印?”李芳一攏手起身,“那我們沒什麼好說,天冷我得回暖閣了,恕不奉陪。”李穆叫住他:“芳一你是要爲難我嗎?你知道那顆金印我勢在必得。”

    “那你儘可以試試。”李芳一回頭淡淡道,“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那個位子讓你變得如此不堪,手足之情絲毫不顧了嗎?”

    “手足之情?”李穆哼笑,“想想你自己,你爲他守幾十年北疆,又乖乖交上兵權,他信你了嗎?還不是防着你,你心裏有數,一旦他知曉你手裏還有一枚金印,你說他會不會立刻除掉你?”

    李芳一默然不語,看他半晌:“我不是爲他而守。”

    李穆走過來:“我們兩個纔是最親近的,我瞭解你。沒關係你可以慢慢想明白,我可以等,但是別太久。”他脫下自己的斗篷給他披上,“你打小身子骨就不好,畏寒,別在這裏久待,過些日子,我送你去南方。”

    “要等到我交出金印吧。”

    李穆一頓,答非所問:“改天我再來看你,缺什麼我給你帶來。”?

    李念君過來還未與李芳一說上幾句話,便被李穆喊走。之後李穆孤身又來過兩次,李芳一不爲所動,回到府邸,陳昱過來問:“還不成?”李穆道:“七弟那個犟脾氣,多給他點時間,他會想通的。長陽情形如何?”

    “您出長陽沒多久,皇帝就處置了常洧,又找藉口處置幾名副將,調撥您手下的幾個營分駐長陽四角,看來您一出長陽咱們的皇帝陛下就醒悟過來了。不過他定然想不到您已來了直隸,一切尚在咱們的掌控中,與內宮也一直在聯繫。”李穆點頭應好。“如今便等您這邊,以及一個契機。”

    等過兩個月,逼近年關,陳昱匆匆而來又問:“還沒進展?”李穆頗有些不耐:“急不來。”陳昱呈上一份密信:“宮中來的密信,皇帝病情加重,又近年關,長陽守備放鬆,咱們等的契機只怕就在眼前,王爺您這邊必須要有個結果,成有成的安排,不成有不成的說法。”

    李穆眼色一沉,翌日再往看守李芳一的院落。

    “這段日子你來了多少次?還不死心?”李芳一面前焚着香爐,不疾不徐撫琴。

    李穆一手按住琴絃:“你知道我這麼耐心,都是因爲不想逼你!”

    李芳一肅然道:“你也應該知道,我不給你是不想害你。”

    “皇帝病情加重,時日無多,恐怕挨不過年關,皇帝駕崩、太子失蹤,到時必然一片混亂,諸王羣起,是你想看到的局面?”

    “不是,但有太叔簡、高謙等元老把持,我相信不會亂。”

    李穆哼笑一聲,罵道:“太叔簡一幫子酸腐文人頂個屁用!”見李芳一閉口不言,緩和語氣,“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有的是法子讓你交出來,但我不想傷你,你是我在這個世上最看重的,從小到大,從過去到現在乃至將來。”

    “那你也該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是大辰的大雲王,是陛下的兄弟也是臣子。爲人臣者,君憂臣勞,君辱臣死!”

    “你這是愚忠!”

    “陛下治國幾十載並無大錯,太子更是可期,非我愚忠,是你被權力所矇蔽!”

    李穆怒而抓起杯子狠狠一砸,杯子頓時化爲齏粉:“來人,將方圓帶上來。”方圓被五花大綁入內,李穆吩咐將他按倒,棍子伺候。“我雖不會動你,但我對別人可沒那麼耐心!我記得沒錯,方圓小時候就被你撿回去,雖爲奴僕,卻得你悉心教養,算得上半個父子。他對你盡心盡力,我本不欲爲難他,決定權交給你,是要他生?還是要他死?”

    李芳一尚未開口,方圓先罵道:“還說對我家王爺手足情深,我看你是要往他那損了一塊的心上捅刀子!王爺不必顧慮方圓,您該幹嘛幹嘛,方圓能跟在您身邊已經是三世修來的福分,就是今日死了,也滿足得很。”

    “打!”李穆令下,執棍的人噼啪打起來。動手的都是練武粗人,不是宮裏那羣有氣無力的太監們,方圓疼得齜牙咧嘴。他雖是個奴僕,但只負責李芳一起居事宜,別說沒人打他,就連粗活也用不着他動手,哪裏受得了這棍子,沒幾下就忍不住哇哇叫起來。間隙瞥見李芳一緊抿的脣,怕他不忍,又趕緊咬住牙齒。

    方圓叫得越慘,李芳一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就青得更厲害。從方纔到現在,他不發一言,既不叫罵,也不求情,只緊緊攥着杯子,竟至將杯子攥出一個口子,碎裂的地方將他的手刺出血亦不知。

    李穆倒是看到,若在往常早過去替他止血,今時卻忍了幾忍,到底忍住了。

    方圓氣息愈弱,當真要被打死的樣子,李芳一的眼色跟着沉下去,恍如被冰雪籠罩的幽潭,他用不大的聲音道了句:“你今日是爲大辰,爲無數即將被戰火吞噬的人們而死,也許沒人知道,沒人感念你,但我會記得,你,是我李芳一教出來的好孩子,你有大雲山的魂。”他說得並不激昂,淡如輕風,卻讓人覺得有萬鈞之重。

    方圓迷濛着眼,已經看不清,仍擠出一個笑:“爺您放心,您教出來的沒有孬種,我大雲山男兒個個是鐵錚錚的漢子!”

    “好。”李芳一緩緩起身,看着李穆,聲音如十二月的凜冽寒風,“我不會給你想要的東西,大雲山的每個人都是爲守護北境而存在,那裏纔是他們的職責,他們不會成爲你的爪牙。”

    “那枚金印爲何存在?不是你的私心?你與我有何不同,不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李芳一笑得很淡:“我不是沒用過麼?也不希望有用的一天。”他不希望有用金印的一天,但如今只怕是不得不用,可這枚金印不該李穆用,也不會是他用,它該到一個合適的人手裏。

    眼看方圓命真要送在這兒,李穆忽然喊:“住手。”因爲他看李芳一臉色慘白,額頭滿是虛汗,眼神發散,十分不對勁,他霍地起身連喊幾遍,“快住手!”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穩住他有些搖晃的身體。“定心、斂神!”回頭劈頭蓋腦嚷嚷,“快去請大夫!請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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