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 285 章 第 285 章
    絳香園鬧過後,一衆僕婢調離的調離,遣散的遣散,只留兩個丫頭,兩個婆子給伏珊珊,香雪則跟東方永安去了宸元殿,與採娘一道在內殿伺候,其實多是給東方永安打下手。

    這日,小丫頭去庫房領取燒火炭,東方永安閒來無事便一同去了,大頭燒火炭都交給小丫頭、小太監們擡回去,香雪與採娘各抱一盆。瞧着色澤光亮的火炭,香雪喜道:“今年咱日子好過了,自己也能燒炭。”話語間往年日子不好過,東方永安問爲何,小丫頭道,“往年絳香園因人不多,地方也小,領不到多少炭,都不夠伏良娣用的,別說我們就是那其羅公主都得挨凍,不過她們主僕從更北邊來,經凍得很。咱們這些小丫頭、老婆子的就慘了,進了冬天,夜裏就冷得紮腳,咱們只好擠到一塊,不然一夜別想睡。可擠到一塊也有壞處,要是誰不小心放個屁,哎喲,那出來不是,躲被窩裏也不是……”小丫頭說着自己笑起來,本來是訴苦的話到她嘴裏倒成了笑話,幾人都跟着笑了。

    東方永安戳她一腦袋:“幾年不見,小丫頭片子幽默感見長啊。”

    “那要不苦中作樂,日子怎麼過呢?”

    東方永安知她跟在伏珊珊身邊定是沒少喫苦頭,原先她跟自己要好,伏珊珊欺負不到自己,還不得可了勁兒地欺負她,遂誠摯道:“以後你跟着姐,姐不會讓你喫苦,也不會再拋下你了。”小丫頭咧嘴而笑。

    幾人正說話,前頭傳來打罵聲,過去一看,卻是幾個太監正圍着一□□打腳踢,被打之人蜷縮在地上,一手護頭,一手死死抱着小桶火炭。東方永安使個眼色,採娘上去阻止:“光天化日攔路搶劫?不知道的還以爲這裏是市井街頭,不是在皇宮呢?就是長陽街頭也沒你們這麼膽大包天的!還不住手!”幾人打得起勁,不理不睬,採娘也不惱,到路邊撿來小石子,唰唰幾下,打得那幾個逞兇的哇哇大叫。“都在哪裏當差的,報上名來,叫咱認識認識,也看看是誰教的你們好規矩!”

    逞兇太監見不過幾個宮女,棄了地上的人圍過來,爲首的道:“小娘們見着爺幾個還不躲着點,多管什麼閒事?”一人見着香雪手上的火炭眼睛發亮喊道:“瞧她們手裏的,好東西哎!”爲首的:“喲,這好東西,咱都用不上,你們從哪裏得來?算啦,管他呢,被爺們遇上,就是爺們的,你們這些小婢子哪來用這好東西的福分,還不趕緊拿來孝敬爺們?”

    東方永安冷哼:“憑你們也配叫爺們?沒把的東西!”

    那人面上一紅,掄起拳頭就打過來,被採娘輕鬆制住:“這位可是宸元殿總管大人,想好你這拳頭掄不掄得下去。”爲首的一聽,頓時駭然,連忙掙脫,帶着其他人撒腿兒跑了。香雪鄙夷道了句:“一羣欺軟怕硬的東西,夏天搶冰,冬天搶炭,這會兒倒跑得比兔子還快,下次落在姐們手裏,姐們叫你們這羣兔崽子做人!”

    採娘過去將地上的人扶起,那人擦了擦面上泥土,過來感謝,東方永安瞧着有些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那人笑着躬身回答:“回大人,小的魏陶,原先也在宸元殿當過差,大人去宸元殿那日,小的有幸與您擦肩而過。”他笑起來兩眼彎彎,滿面喜氣,絲毫看不出方纔被欺負過的狼狽,也無半點惱怒。

    “是你。”東方永安想起來確有那麼回事,而且他是前任宸元殿總管,說起來還是爲她挪的窩,“你不是被調去壽禧宮?怎麼……”她的意思是,雖不做宸元殿總管了,守着壽禧宮位分也不低,怎麼就落得被其他太監欺負的地步。她雖未明說,魏陶到底做過宸元殿總管,是個機靈的,回道:“有人的地方,難免磕碰。僧多粥少,壽禧宮人不多,叫別人惦記也是可以理解。”既沒義憤填膺地大罵,也沒涕淚俱下地哭訴,卻輕巧地將問題點出來。

    東方永安若有所思,他說的確是個問題,李穆剋扣宮中用度,皇帝也需要銀子,處處都要節省開支,管庫藏的不敢短了貴人們的,就只有把主意打到宮女太監雜役們身上。平時還好,一到冬天、夏天,日子只怕着實有些難過。

    魏陶嘆:“今年入冬以來,已經有人凍死了。”

    “竟如此?”這她倒是沒聽說,擰起眉,“儉省仍是宮裏的長期行事準則,不過這事我會向陛下請示,關係到生存的基本物資,就不要剋扣。”

    “小的先替娃兒們謝過總管大人。”

    東方永安打量他:“魏管事是個細心的,原也是宸元殿總管,現只守着壽禧宮是大材小用了,等我回了陛下,你到庫房去當差吧,有你掛念着下邊的,想必能周到。”魏陶感激不已,當即跪下磕頭:“小人汗顏,多謝東方總管擡舉,必定披肝瀝膽爲君分憂。”

    “披肝瀝膽倒也不必,將事情周全了便是,你去吧。”

    小插曲後,回到宸元殿,採娘與香雪自下去安排,不多會兒,採娘過來稟報說去煙州的八衛有了消息,她得出宮一趟,東方永安細叮囑莫要被人發現,着她去了,自己也趁機去找皇帝說了物資與魏陶調任的事。

    待她再次回到住處,採娘也回來了,帶回八衛這些日子往煙州的成果。“姑娘看了會高興的。”她將一隻防水布包得密不透風的畫筒交給她。

    “他們人呢?”東方永安邊拆邊問。

    “都回來了。這份是謄抄的,原件已經由州里發上來了,用不了多久就會到御史臺。”東方永安展開那捲得整齊的萬人請願書,一個個濃墨寫就代表片片赤誠之心的名字看得人心緒激盪,她連道幾聲好:“這事算半成,到時御史臺再助力一把,有理有據又依循律法,不怕李穆不肯鬆口。”要救孔鹿鳴,爲今之計只有從民意入手,以孔鹿鳴爲官頗爲清廉,治理煙州有聲有色,她就不信他全不得煙州民心。當然對他不滿的肯定大有人在,甚至巴不得他回不去的也有,但只要多數民衆願意爲他們的刺史發個聲,孔鹿鳴就有救。她派八衛前去便是爲此,顯然他們完成得很好,這份萬人書上遠不止萬人,後半部分甚至有不少直接以裏、以村爲單位提名。

    “我那幾個兄弟說,孔大人在那邊幹得甚好,他們在鄉野間聽到不少實打實的誇讚,可不是那些什麼溜鬚拍馬的話,說的最多的就是孔大人是個幹實事,也肯幹事的,不像有些個尸位素餐,用他們的話就是‘佔着茅坑不拉屎’。”採娘邊說邊笑,“說那邊爲了調動百姓種田、經商的積極勁,沒少花心思,煙州也是墾荒最多、留荒最少的。”

    “所以這孔大人還是當救一救的。”這些雖輪不到她操心,但她聽着也高興,民以食爲天,大傢伙能喫好穿好不就是最實在的好事嘛。再有個閒錢將工商搞活,如果都能像煙州,何愁不繁榮。

    她派出八衛原爲了能保住一個好官是一個,陳谷也好孔鹿鳴也好都是值得保下之人。那時還不曾想太叔簡提出的要求也是救出孔鹿鳴,此番算討個巧,不然人現在纔過去,還不知何時能出結果。

    果然臘月下旬,年前幾日,煙州的萬人書以及請願奏摺就上來了。門扉大開的宣政殿冷風嗖嗖,卻不影響內中衆位大臣議論的熱情,太叔簡一派與李穆一派爭得面紅耳赤,雙方各執一詞、各不相讓。李穆雖統領軍權,朝堂上,言官們脣舌亦如刀槍,卻也不是好惹的。

    “你們這是裹挾民意,挾私護短!”

    “民意豈是這麼好裹挾的?你們不信自己去煙州一訪不就知曉?煙州不是有攝政王爺纔派過去的人?此番也未有異議吧?不正好說明乃是民心所向,他們也不敢違逆?”這點說到痛處,李穆派過去的人當然早與李穆通過氣,但煙州情形與奏摺所說相差無幾,就是州府中官員亦多數在請願書上籤了字,他們不好冒民意之大不韙。

    “犯了事便該受罰,豈能被一羣刁民要挾?”

    “哦哦?你說誰是刁民?那些可都是陛下、是我大辰的子民,上承天命,下應民心正當該是吾皇所爲!”朝臣們你一言我一語相爭不下,有幾人卻是老神在在,悠然閒逸。一個是太叔簡,先帝那朝,他就多聽少說,如今越發話少,一個是李穆,雖然臉色算不上好,卻也不見惱怒,他們都還沒發話,但衆人皆知他二人發話,便是下定論的時候。最後一個便是皇帝了,好整以暇地看着下邊吵成一鍋粥,李穆不急,他也不急,論理來說御史們已經佔了上風,只等哪個有點分量的再添把火,李穆就該順坡下驢了。

    吵了半日,李穆與太叔簡同時乾咳,二人尚未開口,卻是施仁搶上前一步:“我大辰既有健全律法,就該按律法來論,誰說都不如請刑部尚書張大人說一說,諸位以爲?”說到律法,誰還能比刑部尚書通透?雙方皆以爲然,不再爭論,各退一步。

    刑部尚書張甫田上前,執禮道:“那臣便來說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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