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就是第一步讓他覺得非常不妥,西南角引火如此重大的事,即便由村子裏最高大勇猛的“巨人”帶上十幾二十名最勇敢的人也不見得能順利,何況僅交由三個人,三個外人,三個女人。村長提議讓巨人跟着她們時,那東方永安竟然拒絕了,想想便覺得瘋狂。趴在草垛裏的間隙,他瞅着籠罩在黑暗中毫無動靜的寨子,時不時扭動,似乎那樣能讓他安心一點。他身邊的狐耳卻是靜靜待着,一雙眼在幽暗中閃着晶亮的光。
他不止一次問,“她們到底行不行?”
“別是羊入虎口。”
“你就那麼相信她們能辦到?那可是她們自己說的,糧倉守衛重重。”
狐耳不鹹不淡瞥他一眼:“你那是不知道東方姐的厲害。”從雙劍峯迴來,他已經親暱地稱呼東方姐,每每在他人面前提起“我東方姐”頗有幾分自豪。“別廢話,管好咱自己的事,別待會兒四處就咱們這一處泄氣,哥兒幾個就甭回去。”
當西南角升起紅光,寨子驟然鬨鬧起來,煙子纔算拜服。
“來了來了,都快動起來。”狐耳嗖一聲爬起,往後招呼,後方黑暗裏立時涌來幾十名青年,每人手中抱一捆浸了油脂的葦草,“來吧,快給我們可愛的馬兒捆上,瞧瞧它們。”他邊說邊靈巧地躲過一隻不大開心馬兒尥起的蹶子,拍拍它的屁股,“已經等不及要大幹一場了。”
煙子揪住一隻馬尾捆上紮成尾巴的葦草,嬉笑道:“要我說這法子也真夠損的。”
“這叫策略!”狐耳白他一眼,“策略,你懂嗎?行了其他人依計行事,煙子你們幾個跟我來,咱們去會會牛爺爺,牛爺爺發起威來,才能叫那羣不長眼敢搶咱們村子的壞東西好好喝一壺!”他吆喝一聲,幾名年輕人爽快跟上,牛棚就在馬廄旁邊,去會牛爺爺的間隙,另有幾人已經點起火把往草垛去。
捆完葦草,將牛棚裏從村子搶過來的五六頭牛趕出去,點燃草尾巴,再扔幾個燒得噼啪作響的爆竹,受驚的牛撒開蹄子往寨子裏奔去。牛爺爺身後,幾十匹馬掀翻馬廄狂奔而出,黑夜裏驟起馬蹄轟隆,聲勢浩蕩,如風捲狂浪涌向寨子。狐耳與煙子在後面直拍手叫好,方聽到這製造混亂的法子時,不少人半信半疑,就連狐耳也不確定能有多大效用,這時看着牛爺爺一馬當先帶着馬兄弟們在寨子裏橫衝直撞,隨隨便便就將人掀翻在地,一羣畜生竟是輕而易舉叫匪賊們人仰馬翻,比百十個人衝上去還管用,暢快淋漓,怎不叫小夥子們拍手稱快。
“姐,當真賊得很。”若依東方永安所說,綁上那什麼樹莓串似的鞭炮,而不是葦草,只怕是更叫人興奮的光景。看到東邊草垛也起了火光,狐耳拍拍煙子:“走,去接應救人小隊。”
“不是……”被瞪一眼,小子趕忙打哈躬身,“是,是馬草垛不知怎的也燒……啊!”一隻大黑影驟然掠過,話還沒說完的人立時飛出去幾丈遠,在空中做了個飄然旋轉,可惜落地時不那麼飄然。人飛出去便被拋出的水盆同時落地,給皮虎澆了個透心涼。跟隨他的小蟊賊看頭領不做聲,怯怯問:“老,老大,沒事吧?”
“有你孃的個事!”
薰臭的口氣夾雜口水噴濺了他一臉。
怒氣洶涌的皮虎轉身走兩步又停下,噗嗤的聲音聽起來十分不祥,小蟊賊順着他的腳望去,好傢伙,一大坨軟乎乎、黏糊糊的物什,牛糞,新鮮的,大約還冒着熱氣。於是很快,衆人便聽見他們大頭領的咆哮響徹夜空:“哪個沒孃的玩意當道拉屎!”
小蟊賊很想提醒他一下,寨子裏的老牛的確沒老孃。等皮虎咆哮夠了,他問:“接下來咱們去哪兒?東邊還是西邊?”兩邊都燒着了,他覺得就算他們去也不頂用。
皮虎黑痣一陣亂抖,沒好氣道:“哪邊都不去,老子去關押娘們的帳篷,你去叫老二帶人過來!”
“關,關女人的帳篷?”這時去那兒幹嘛?
“蠢不蠢你?咱寨子裏啥最值錢?”
金銀珠寶,小蟊賊想說,不過那些好東西都被藏在不知哪個旮旯山洞裏,只有寨子幾個當家知道,別人連味都聞不着。“糧食?”他試探問道,喫喝拉撒,喫是首要,那些文縐縐的說‘民以食爲天’,他料想土匪也不例外。
“再想想,甭管來的是哪路人馬,他們把頂重要的糧食燒了,圖什麼?”
小蟊賊想了一圈:“那些俘虜,那些姑娘?”
“把那些小娘們出手,可是好一筆錢,你一輩子都賺不來!”小蟊賊恍然大悟,頓時對自家頭領佩服得五體投地。“你那蠢腦袋瓜想明白了?想明白就趕緊去叫人!”小蟊賊飛快跑開。皮虎綽起雙鉤就往俘虜帳篷奔去,這一出調虎離山,可騙不到他這頭下山猛虎!
“皮頭領好頭腦。”
半路殺出攔腰虎,皮虎握緊雙鉤,亮出明晃晃的彎刃,耳朵的地方刺痛得讓他扯了扯嘴角,眼睛卻一眨不眨盯住飄然而降的三人。一個冷若冰霜,在迷濛的月光下好似覆蓋一層雪白麪具,一個成熟豐腴,別具風韻,爲首那個反而最爲嬌小。僅三個竟將那一帳篷美嬌娘都比了下去,皮虎登時來了精神:“三位美人夜半攔路爲何呀?閒來無事,找老哥談心看月亮?”他擡頭看一眼,“要老哥說,這鳥月亮沒啥看頭,不如跟老哥來,咱們玩點……那些裝模作樣的傢伙怎麼說?趣味的事,最高雅、最有人生意義的事。”他的目光肆無忌憚從美人身上滑過,用眼神給女人脫衣服,是他最拿手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