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沒關係,總算給他逮着機會,那把劍掉以輕心,鑽進了他的陷進,被鉤上的月牙咬住,他就不會再給她機會!於是皮虎大吼一聲,雙臂肌肉賁張,握着咬住利劍彎鉤的手猛畫一個大圈,長劍隨鉤而動,另一隻手提鉤猛力劈下。一切在電光火石間完成,對方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放棄長劍,抽身退開,要麼被他利鉤劈成兩半。
他忍不住給對方一個帶血的笑,要不是這娘們忒狠辣,他倒樂意讓她在自己身下苟活兩日,現在嘛,去死吧!他不但要將她劈成兩半,還要將她的屍體剝光了吊在太陽下曬,最後再丟去喂野狗!被一個賤女人逼到如此境地,是他一生的恥辱!
一個笑。
他的眼睛睜大,沒想到對方回給他的是一個笑,死到臨頭的女人竟然還笑得出來。繼而,他就看見對方,身形輕輕一躍,彷彿凌空飛起,之後他眼前便綻開一朵黑色的大花。那當然不是什麼半夜綻開的花朵,血色朦朧中,他辨別出那是對方的裙襬。一身黑衣的人竟然隨着他所畫大圈橫身飛旋,裙襬飄飛開來,成了一朵黑色的花。
他腦中嗡的一聲只覺,不可思議!
兵刃撞擊的脆響忽然從耳邊消失,他劈下的手沒有停滯,卻一鉤劈空。對方抽身了,帶着長劍抽身了,快得他的眼睛甚至沒來得及眨一下,他驀然想到流傳在山野村莊的鬼魅傳說。是鬼魅吧,眼前的女人一定是鬼魅!
又是熟悉的金光,他呆滯在原地根本沒法躲開。
發生了什麼?
嗖的一聲,接着鏗的一聲,他被誰大力拽開。
自己沒死,自己竟然沒死!不知是太過震驚,還是太過驚喜,他一時忘了呼吸。直到身邊人不停搖晃拍打他的臉頰,他纔回過神,轉頭愣愣看着滿臉焦急的黃牙:“老二?”
黃牙笑露滿口黃牙:“您的老二還在。”
皮虎拍他一腦袋:“老子沒死,老子還活着哈哈哈。”
黃牙忍不住提醒:“老大,脖,脖子。”皮虎一摸,滿手鮮血,驚得笑聲卡在喉嚨裏。黃牙趕忙從小跟班身上剝下衣衫給他胡亂圍上,一面招呼身後人:“你們,都給我上,誰殺死她們,誰做寨子當家!”一面扶着皮虎轉身逃跑。
開玩笑,他可是看見了三隻母老虎的厲害,一白一紫那兩個對付十幾個小兄弟那跟砍瓜切菜似的,黑衣那個更不要命,方纔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偷了一箭,逼那女人抽劍回身,老大現在已經腦袋搬家。身邊這些個小嘍囉一股腦涌上去也不見得能拖多久,又不知從哪裏爆出聲尖銳的哨箭聲,直叫人肝膽俱裂,此時不跑更待何時?那些個名家不也說了,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沒想到咱們不但救了人,還把土匪都趕跑了!”煙子也高興道。巨人則向東方永安抱了抱拳。
“既然大家都來了,就別杵着,快去救火,還能救下點糧食,倉庫裏有兵器,一併運回去。再幾個人去將跑散的馬牛攏起來,通通趕回去。”
狐耳來了勁:“這是要洗劫山寨?好哇!土匪劫我們,我們劫土匪,誰劫誰還說不準呢!”
東方永安敲他一記栗子:“會不會說話,都是村子裏搶來的,物歸原主罷了。”
“對對,物歸原主,還是姐姐學問人,說得好。”說罷與巨人吆喝一聲,帶人救火去了。
這一襲,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成功,趕着一羣馬牛羊,載着一車車貨物回去的時候,整座山如燒開的水沸騰了。衆人自發將東方永安簇擁其中,一路恭迎上山,兩名村長親自等在山頭,見着她,喜極而泣,顫抖握着她的手,只說得出“好,好,好”來。本次成效也大出東方永安意料,或許是村人一直憋着一口氣,能手刃仇人了便同仇敵愾,配合默契,又或者是土匪們肆虐慣了,多有懈怠,回來一點數,竟只傷不亡。看着頭腳包紮,卻依舊目光炯炯的傷員,東方永安臉上露出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
她經歷幾多生死,卻不意味着可以看輕、看淡生死,也許正因爲這份執念,她纔會繼續在世間行走,不得解脫。
“傷得最重的是柳丫,我們在皮虎屋子裏找到她時,滿地是血,頭上撞了個血窟窿……”狐耳聲音哽咽,轉過頭去。一名十一二歲的女孩跪坐在草蓆邊,握着草蓆上昏迷之人的手不斷摩挲,淚眼婆娑,卻不哭喊。
東方永安蹲下從她手裏拿過昏迷女孩的手腕,把住脈絡,小女孩轉頭抽噎着問:“姐姐會好起來對不對?她說不會丟下我,我姐姐從來不說謊話的。”她摸摸小女孩的頭:“你也說了,姐姐不會騙你,所以她一定會很努力很努力好起來,到時候給姐姐一個好看的笑臉好不好?”“嗯!”小女孩大大點了個頭,擡袖抹去溢到眼眶的水氣。
東方永安回身吩咐狐耳:“去請村長騰出一塊乾淨地,找幾塊乾淨布,一把沒生鏽的小刀,匕首也行,油燈、烈酒、止血藥、縫衣針……”縫傷口最好用羊腸線,這卻是個難處,小村子又是避匪跑到山上來,哪兒來羊腸線?她略一思忖,找來一張樹皮,用採孃的短劍在樹皮上刻畫幾下,“去找這種藤,可以抽絲。”龍鬚藤堅韌可抽絲,可以一替羊腸線,且冬日不死,只是不好找,但她相信以狐耳的機靈勁能辦到。狐耳應聲拿着樹皮跑開,招呼幾名年輕人跟上。她轉向採娘:“採娘你去告訴羊腸一聲,這邊完了我去他那邊看看成效。安陵,去叫巨人來搭把手,將這個可憐的姑娘移去幹淨的地方,準備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