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之見,約莫從何時開始?”照魏陶的說法,香雪是戀愛了。
“現在想來,當是從七夕探長慶開始。”
東方永安皺眉:“那你爲何不早說?”
魏陶委屈:“您不也……”話到嘴邊嚥下去。東方永安知他的意思,自己還號稱別人姐姐呢,不也沒發覺,有什麼資格怪別人?
“據你猜測,是何方人馬?”
魏陶遲疑片刻:“穿着看不出來,但逃不過魏某眼睛。對方有備而來,動作乾脆利落、訓練有素。其中一人說漏嘴,喊了句‘公子’,如此看來當是知曉那位公子身份,那麼對方是何方人馬,恐怕就要問其目的爲何。要問目的爲何,恐怕就要問那位‘公子’是何身份。”
“繞一大圈……那麼那位‘公子’到底是何身份?”
魏陶尷尬:“這個在下尚不知。”
東方永安回看他一眼不置可否。魏陶這個人她原先認爲只是個去了勢的宮廷內侍罷了,給她的印象就是頗有些圓滑,小有些機敏,爲人風趣詼諧,與誰都能合得來、與誰都能很快打成一片。很好說話、從不與人紅臉,這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理解爲臉皮厚,或者並不過分在意尊嚴面子。從另一個層面說,即是心胸寬廣。對於那些拿他去勢打趣的人,他也每每報以詼諧一笑,現在想來如何算不得一個人物?此次香雪被綁,他卻能及時回來報信。照他的說法,是因爲香雪出門時,他帶了一兩人暗中跟隨,驟見賊人竄出,本欲上前去救,思及對方人多,上去也是白搭,又見對方沒有當即傷害兩人的意思,於是衡量再三決定回來搬救兵。
一行人循着暗中跟隨之人留下的印記從灌木間、草地上飛速掠過。擡頭望眼漫天繁星,辨別出方向,東方永安猶疑道:“這個方向……是往新豐城?不對,要更偏東,難道……”雖則心中疑慮,然只一個方向不能說明什麼。
眼前之景不停變換,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東方永安感覺自己快要飛起來,紅棗撒開蹄子非尋常馬匹能夠相比,最終她在一段岔路口截住綁匪。
雖則只有她與鏈鬼兩人——其他人因馬匹原因落後一大截——卻絲毫不見慌張,面對發現只有兩人攔住去路頓時氣焰大盛的綁匪,她甚至沒有下馬的意思:“阿鬼好好揍他們,讓他們知道趕綁老孃的人是什麼下場。”鏈鬼一聽頓時齜牙咧嘴,滿心歡喜跳下馬,解開鏈子舞得嘩啦響,“對了,別打死。”一臉興奮的人撇撇嘴似很是委屈,隨即聽見對方的吼叫又亢奮起來。
待魏陶一行趕到,綁匪們已經橫七豎八躺在地上,個個鼻青臉腫。妄圖自盡的也已被卸了胳膊,爛泥似的倒臥在草叢裏,對着滾落不遠處的毒藥丸乾瞪眼。
東方永安冷冷丟下一句:“帶回去好好問。”便帶着被嚇得花容失色、哭得梨花帶雨的香雪與她的小情郎回去。
回到太守府,關上門,東方永安扯下面罩,直直看着坐在對面低眉垂目默不作聲的香雪:“小丫頭談戀愛了嘛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原本我也不是非要過問。不過既然發生這種事,既然你叫我一聲姐。”她在姐字上加重語氣,“是不是該說點什麼?”香雪羞紅了臉依然不作聲。“也罷,這聲姐我擔不起,自也沒資格對你指手畫腳,明日我還是送你回西山,或者你要去別的什麼地方……”
“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我只是,說不出口。”
“你說那孩子是長慶郡太守公子?”香雪說出來時,不得不說她很是驚訝。
“我也是後來才知曉。”香雪又忐忑起來,“我是不是不應該,畢竟安字軍與長慶軍遲早……”
“兩軍的事與你兩何干?”東方永安安慰她,“只是他知曉你是……”
不等她說完香雪急切搖頭:“不知,他不知曉我跟姐姐的關係。我只告訴他,我是安字軍傷兵營的一名醫助。我們在一起時很少,很少談及那些。他帶好喫的給我,告訴我長慶有哪些好喫、好玩的地方,我就邊喫邊聽他說。他比我有見識,能說會道。”
東方永安笑:“別小瞧自己,你也是我們安字軍裏最能說的。”這丫頭還不算太笨,她心想,沒傻愣愣和盤托出。
“姐,你又笑話我。”
“好了,你今日受了驚嚇早點休息,明日去看看你的小郎君,我可不希望他對安字軍有什麼誤解,被嚇出個好歹就不好了。”
香雪離去前猶猶豫豫:“姐打算如何處置?”
東方永安知她所憂:“放心吧,長慶郡的公子金貴着呢。”
她走後,東方永安讓安陵找來程放與梁懸河。
“事情便是這樣,你們說說有何看法?”
梁懸河道:“抓回來的那幾個匪賊我親自問了。目下所知:第一,他們是道上專事綁票的,的確訓練有素,但非屬檯面上幾股勢力;第二,他們上一層乃是一名佝僂駝背、面容醜陋之人,看不出貴賤,亦不確定是否真容以及是否直接與事主聯絡;第三,他們的確知曉所綁之人身份,對方叮囑過勿傷及性命;第四,交人地定在豐府郡與曉光郡交界的水瑤縣。”
東方永安叩着書案道:“第三點與第四點合起來看,有些意思。”略一思忖,“兩種情況,一,綁匪聽命於李璜軍,此舉是爲了要挾長慶郡或者挑撥長慶軍與安字軍;二,此舉爲李秀軍所爲,目的嘛……”
程放接道:“若爲李秀軍所爲,這其中意味就耐人尋味了。”
“你們以爲是前者還是後者?”梁懸河問。
東方永安笑:“我想若是李璜軍,綁了人沒必要冒險跑李秀的地盤去,即便嫁禍也應該丟到咱們的地盤來。”程放點頭。她目光一閃:“我有些時日沒去拜訪賈先生了,程叔給我備兩罈好酒,希望賈先生高興了能與我多聊些趣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