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 478 章 第 478 章
    利州大事底定,東方永安前去玄牝湖找到如今執掌玄牝湖水軍的老熟人魯有。魯有原是名地方大員,後來監工玄牝湖,南北之戰後索性做了玄牝湖水軍總督。玄牝湖水軍原是水陸兩棲,與南陽簽訂了和平盟約,水軍也被調開大半,而今尚餘三五萬。東方永安此次卻非爲調動水軍,只是調出了泊在玄牝湖的船隻,將安字軍分做兩路,一路由陸路通過五爪道往丹州進發,一路則乘船從宓江南下入萬江,再向丹州前進。兩路並進,一者由南向北橫掃,一者由丹州腹部切入,可與南軍兩面夾擊,也算一個事半功倍的法子。

    不過水陸行進到涿水城附近時各人意見卻產生了分歧。

    “依我看,咱們直接過去,姓溫的敢將頭伸出他的烏龜殼,咱們手上的劍就不客氣。”豲子雙手叉腰氣昂昂道。

    廖然則持相反意見,他與程放一樣一向穩妥爲主:“不拔出這顆釘子,放他在背後,隨時出來咬咱們一口,屬下以爲不妥。”

    “不然怎樣,如今咱們正該一鼓作氣、趁勢而下,若被耽擱在涿水城,有損士氣,反而不妙。如此畏畏縮縮何能成大事?”

    熊隱附和:“大丈夫就是幹,怕他什麼?姓溫的要是個角色,還能在咱們打成一鍋粥的時候躲在高牆裏不出?”

    也有贊同廖然的,如裴牧之:“我軍戰線拉長,糧草猶爲重要,必定要保證糧道通暢,就不能不思量涿水城的存在。”

    東方永安聽着他們的爭吵,緩慢踱着步子,一言不發。丁石一拍桌案:“別爭了,給老子一萬兵馬,老子去端了涿水城。”

    其他人笑罵:“託大了!一萬兵馬可拿不下涿水城。那玩意是建在空中的,南陽渡江之戰,派了多少兵馬、攻了多少次涿水城你怕是不知道吧?最後不還是灰頭土臉敗走?”

    丁石眉毛一橫:“別以爲我不知,那是有攝政王的船隊支援。”他不服氣地哼一聲,“我就不信小小的涿水城這麼難搞。”

    梁懸河道:“若將兵力堆上去,並非拿不下涿水城,但梁某以爲此時此刻,攻下涿水城不是我們的要務。”

    他一出聲,基本上即是給事情定調,衆人望向東方永安,等她做最後決定。“溫雲此人,秉性穩妥,非是征戰型將領,這是他固守涿水城不出戰的原因。想來固守涿水城也是不得已而爲,作爲曾效忠於李穆,戰後受李穆重託之人,多半心有傲氣,不願臣服我等。而今又傳出李穆可能未死的消息,念及舊主,是以固守一城,然其實力終究有限。梁先生所說亦是我所考量,涿水城非是不能攻下,只是目下當趁熱打鐵、順江而下,卻耗費巨大代價耽擱於此,值不值得?當然廖然、裴牧之所慮也不無道理,糧道通暢必須保證,所以我的意思,丁石我給你一萬人馬。”在丁石歡呼之前她繼續道,“但是不攻城,城下守着就行。”

    丁石恍然大悟:“您是要堵着他們?他們既不出城,就不讓他們出城?”

    東方永安微笑點頭:“能做到嗎?”

    丁石力拍胸脯:“我要是放出一隻老鼠來,您儘管懲罰我。”

    “好!”東方永安雙手拍上軍案,“安字軍隨我下丹州!”

    衆人齊聲呼喝。

    安字軍兩路東進,南北呼應,如奔騰怒雷捲過丹州大地,以高屋建瓴、不可抵擋之勢,電光火石間連下丹州幾十座城池。在丹州或混戰成一團、或隔岸觀火高高掛起的各勢力,反應過來之前將他們連根拔起,如掃落葉一般將他們掃除。北路安字軍在佔領月門城後,並不向北擴張,而是一面站穩腳跟,修建防禦堡壘,一面向南以應南路軍。

    安字軍這番勢如破竹、怒潮襲天之勢自然引起各方勢力注意,何況如今安字軍體形龐大就是想藏也藏不住。

    最先作出反應的是李明珏。當第一次聽到南邊一支軍伍打出了定安郡主的旗號,他先是驚異,而後懷疑,那時尚認爲怕是有人冒用。後來那支軍伍不但底定利州,且大出丹州,聲勢之浩大,兵力之強盛,不由得他們不留心。紀如將刺探結果告知他:“安字軍統領爲一名女子,殿下認爲這名女子會是何人?”他沉默良久承認:“除了她不做他想。”如此,在草原時東方永安的異狀,便清晰起來,她的一舉一動都有了解釋。爲何她不與自己一道?爲何她身邊會有百名不同尋常的銳士?爲何她這麼久都不回自己身邊?爲何……

    他有些心煩意亂,而紀如說了更讓他煩亂的話:“此事恐怕非是值得高興之事,殿下不妨細細想一想。”

    礙於疏不間親,他沒有挑明,但李明珏何等聰敏,一提便知他所憂慮爲何:安字軍是敵是友?即便他們是愛人是夫婦的關係,只怕李明珏自己也無法肯定。若是友,東方永安爲何不肯明告於他?若是友,爲何他與旁人一樣是通過此途徑得知?不得不說,對此,他心中既憂且忿,東方永安選擇了隱瞞,即是說她選擇了與他背道而馳。他無法不思及她手中掌握着一名極爲特殊的人物:小追星,昭懷帝李明易的遺孤。他曾與他們同路,知曉能證實李追星爲皇嗣的宮女香雪與太監魏陶已與她同路,魏陶曾爲李明易近侍,在證明李追星身份上極有分量,即是說要讓天下相信李追星的身份不成問題。如此一想,他更感惱怒與失望,生氣之餘亦感一絲寒涼,難道從那時起她就在算計?

    氣憤是最初的想法,但沒過幾日他又有了新的想法;也許東方永安另有考量,他沒有忽略那支軍伍,也就是安字軍所打出的是定安郡主的旗號,而非李明易遺孤的旗號。兩者千差萬別:若是打出李追星的旗號,那即明白無誤地說明她背棄了他,但現在她打出的是郡主的旗號,至少說明,何去何從她還沒有決定。紀如是同樣的想法,他說:“良娣的考量之中未必沒有殿下。但終究良娣如何考量,仍是說不準。”

    “我想去見她。”

    紀如搖頭:“殿下是該與良娣見上一見,卻不該如此冒險。”

    李明珏挑眉:“你認爲此去是冒險?險從何來?”

    “險從何來,殿下自知。”

    李明珏無話可說,東方永安會不利於他嗎?不會嗎?時至今日他竟是拿不準。如今再想起她,竟多了一份陌生,好像他們之間升起一團白霧,叫他看不清她的眉眼。然而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親自見她一面,在那之前,他不想下定論,不想相信她背棄了他。東方永安離去前的話猶在耳畔,她說:別背叛我,那是我最厭惡的事。他一直記着,對魏若儀能避則避,難道等來的卻是她的背棄嗎?他感覺心口堵得慌,哪怕她選擇別人,也不如選擇李追星叫他難受。那是李明易的兒子,代表了她又一次選擇李明易!嫉妒像蟲子瘋狂噬咬他的心臟,他要去親自一問,必須聽到她親口回答。

    數日後他做下定論:親自前往丹州一見東方永安,拒絕了紀如寫信的提議。只要能見她一面,冒點險算什麼,就實說,他不信東方永安會拿他怎樣。

    東方永安得知他前來的消息不能說不驚訝,怔愣了半日不知該做何種迴應。這一日總會到來,她一開始就知道的,可等它來了,她仍然不知所措。這麼長時間,她依舊沒做好準備,或者說她一直在逃避,根本沒有想過如何面對。看她發愣的樣子,安陵嘆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瞞是瞞不過去,只能不見。我去替你打發了殿下,只是你需有心理準備,不見容易,再見難。”

    東方永安點頭,燭火映着她有些茫然的眼,安陵掀簾而去。她從未見過她如此拖泥帶水、不幹不脆的樣子。然她又能稍許理解她的爲難:安字軍勢頭之盛甚至超過了其他勢力,大業就在眼前,掃蕩整個大辰不是夢。她不懂權勢之爭的彎彎繞繞,但徐牧給她分析過,以東方永安如今的威勢赫赫——自她打出定安郡主的旗號,不但加持了東方將軍之女的名號,更加持了風烈將軍的威勢,因曾有女子創建赫赫功名如風烈將軍,所以度過最初的危機後,女子身份不再是東方永安的絆腳石——怎樣選擇都在情理之中。若她野心夠大,扶持幼主,如李穆一般先行攝政,過得幾年臨朝稱制非是不可能。徐牧說出臨朝稱制四字,安陵心中不免一震。再這樣下去,她與李明珏之間該如何收場?如果東方永安執意,李明珏將成爲她通往權力之路上最大的絆腳石。這一場對峙無可避免,不可以錯對論,安陵直覺,不論哪種結果,她都不會歡喜。

    便是在這時,李明珏來了。東方永安的心情是複雜的,她不知如何面對,索性不見。原以爲能拖過去,不料忽生變故,而這般變故若非當局者迷,她早該慮及。

    數日後,李明珏不見其人,心中已經透徹冰涼,無奈之下打算迴轉,變生肘腋,竟在離營二十里處被人攔住去路。來人他有幾分面熟,知是東方永安手下大將,他們帶一隊騎兵將他包圍,顯然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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