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 507 章 第 507 章
    見皇帝忽來,桃夭夫人一臉委屈,原想上前哭訴一番,未及開口,皇帝先道:“她一個帶枷罪人,你乃朕的桃夭夫人,豈能自降身份,與她一般見識?流蘇。”他喚,“扶夫人下去,無事不要到鷹臺來找不痛快。”桃夭夫人慾再說什麼,見了他的眼色,話語梗在喉嚨裏。她們這位皇帝雖說風流多情,對美人向來憐惜溫柔,但變化無常,最不喜他人違拗,又他已讓流蘇扶自己——流蘇雖未有夫人之名,但歷來宮宴,其待遇等同夫人,在皇帝面前與自己平起平坐,幾不下自己。皇帝此番吩咐便是給足了自己面子,自己再不就臺階而下,豈非不識好歹,於是斜剜神色淡漠、毫不識規矩的女人一眼,向皇帝福了福身告退。

    出了鷹臺,桃夭夫人甩開流蘇,兩人平日雖未明目張膽扯破臉皮,暗暗交鋒卻不在少數,既離了皇帝也不必假惺惺姐友妹恭下去。往日流蘇亦是個不受氣的,與她你來我往,多半鬥個平手,今日卻一反常態,受了她的臉色仍面上堆笑湊過來;“姐姐慢走,妹妹與您說個話。”她回身:“你我有甚好說?”流蘇笑得跟個狐媚子似的,桃夭夫人甚覺礙眼,只是見她瞟一眼鷹臺,思量多半是關於內中那個囂張賤人的,便沒有發作。

    流蘇道:“有些事姐姐想岔了,內中那位咱們還是客氣點好。”

    桃夭夫人冷哼:“客氣?對着一個帶鐐銬的罪人?犯不着。流蘇你是不是賤骨頭?若是陛下的新寵,你我讓她三分也無妨,一個陛下親口說的罪人也值當?”

    流蘇不以爲意,微微一笑:“姐姐忘了鷹臺是何處?原可叫迎仙台。罪人不關在牢中,卻關在拈芳宮。依小妹看,咱們只怕要多個妹妹,以往日陛下對新人的恩寵,姐姐何必。若是不願,避着她些眼不見爲淨;若是願意,小妹替姐姐多關照些,也好叫陛下知曉姐姐的賢良淑德、貼心解語。”說罷流蘇微微福身離開,去前留下句,“對了,提醒姐姐,既是藏在鷹臺,陛下想必不希望他人知曉,你我還當謹慎些纔好。”

    桃夭夫人怔在原地思量她的話,越發覺得狐媚子今日的話倒是在理。皇帝進來時的眼神,怎麼也不像看一名罪人,倒是那嘴角的笑她可太熟悉。若真是玩欲迎還拒、欲揚先抑的把戲,她們便先觀望爲上策,倘皇帝喜愛得很,她這夫人紆尊降貴去討好下又何妨,南陽皇宮裏新人來去不是什麼新鮮事,個個都要對付,自己也沒那個心力。橫豎天子恩寵,來得快去得也快,頂多三個月皇帝的新鮮勁就過了,自己與流蘇始終是南陽皇宮裏兩棵常青樹,流蘇仍是自己正兒八經的敵人。至於新人,若識趣,自己合該用心籠絡着,日後多一份助力總比多一個使絆子的好;若不識趣,等皇帝的勁頭過了,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這麼一想,她心中的忿忿消去幾分,邊走邊吩咐婢女月下留意鷹臺以及內中那位的喜好。

    拈芳宮內,原要撤下去的菜餚,皇帝讓留下了,撩起袍子在東方永安身側坐下,親自挑幾隻小碟子送到東方永安跟前:“這些都是你喜愛喫的。”

    “我喜愛的你豈知曉?”

    “我自然知曉。”

    東方永安想到魏陶,咬緊牙根,半晌鬆開:“我不愛喫這些,那梨子果酒看起來倒不錯,晶瑩澄澈……”皇帝眼神示意領班侍女蘭心將裝着果酒的琉璃壺拿來,又拿過與之相配的琉璃杯斟上一杯遞過去。東方永安卻不接:“以前我也釀過此等果酒,算得故酒,故酒自該與故人飲。”?

    “朕算不得故人?”

    “您說呢?”

    皇帝擊掌,守在門外的魏陶入內,皇帝道:“東方統領欲與故人一飲,此處只你算得故人,你來奉酒。”魏陶低着頭輕應一聲走來,捧起琉璃杯躬身呈給東方永安,東方永安一動不動,連個眼神也不給,魏陶略一躊躇半跪下,將酒杯舉過頭頂。東方永安這纔看了一眼,接過杯子卻手一鬆任其掉落地面:“真是不好意思,故人情義太重,我竟拿不穩。”魏陶道句:“無妨,小人再給您斟一杯就是。”他低下身撿杯子時,東方永安拎起酒壺冷不丁將一壺酒液從他腦袋、後頸上傾倒下去,澆了魏陶一個透心涼。魏陶未料她有此一舉,一驚一顫,擡頭正對上那雙滿是恨意與輕蔑的眼睛,怒火在其中燃燒,頓時像被燙着般,復垂下頭去。之後,皇帝便讓他出去,立在廊下,他默然嘆氣:東方永安只怕這輩子也不會原諒他。她就是那樣一個人,愛恨分明,但凡得她信任的,她以性命相托,掏心掏肺猶覺不足,但凡被她記恨的,老死不相往來,無有轉圜。她不輕易信任別人,而自己原有幸爲她所信任,卻又親手作踐了那份信任。

    “氣也出了,這塊梨花糕不錯,嘗一嘗。”皇帝持箸夾起一塊雪白糕點。

    東方永安撇過頭去:“我不餓。”

    皇帝未再多言,卻是徑自探過手去一把扣住她的下顎扭過她的頭。那隻大手掐得她臉頰生疼,令她不得不張嘴,對方卻是依舊面帶笑容,將糕點塞進她口中:“自己喫還是要我一塊塊喂?”東方永安拂開他的手,接過蘭心遞上的象牙箸,吃了兩口道:“真不知南陽皇帝如此好耐心,猶喜歡做無用功。你以爲免我水牢之苦,好喫好喝地供着,我就會遂了你的願?讓我猜猜你這般笑容下藏着不爲人知的惶惶不可終日吧?”皇帝擺手示意蘭心退下:“是也不是,朕雖憂心難免,但你留下的東西只怕旁人也沒膽子用。你還不知道吧,自你失蹤,北辰在萬江上下游的艦隊會合將我方逼退後,便採取了守勢。到如今,北岸仍有兩座城池在我方手中,‘地獄之火’卻再未出現,沒有‘地獄之火’,他們可是奪不回那兩座城,可惜了你託付給他們那等利器。這樣也好,先前北辰佔我兩座城池,如今我佔它兩座,正是來而不往非禮也。實話說,沒了你的安字軍,便是有‘地獄之火’我軍也不懼,以你之聰慧該當知曉,就是你永不開口,只要我留着你,安字軍遲早在內憂外患下被分割瓦解,比我還着急想肢解安字軍的大有人在,你知我非是危言聳聽。安字軍一旦分崩離析,我南陽大軍在北辰將再無敵手,屆時你可見識我軍在北辰如入無人之境,直擊長陽。”

    東方永安知他所言非虛,仍是梗着頭皮:“你太高看我了,北辰人才輩出,沒了我又如何。”

    “你不必妄自菲薄。”苻宏烈拿過另一隻琉璃杯,將壺中剩下的酒液倒入,自啜一口,“只要留着你,總歸利大於弊。況且除卻那些考量……”他忽爾握住她的手,東方永安一驚欲抽回手卻是不得,只聽他道,“從第一次看見你,我便對你留了心,原想早點將你帶來南陽,現在也還不算晚。就算你什麼也不說,我也定會將你留在身邊,哪怕你就這麼石雕般坐着,我看着也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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