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 535 章 第 535 章
    “魏陶與惠枝已經潛回南陽。”安頓好女兒,魏陶便打算與惠枝潛回南陽,南陽之於他們就好比北辰之於東方永安,總有千絲萬縷的牽連,這是他們的意願,東方永安沒有阻止。“你放心,自有人會照應他們。另,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訴你。”長到膕窩的髮絲被眼前人再次紮起,在風中揚起瀟灑的弧度,“月出與無色,我暫且讓他們繼續留在南陽。但如果你需要,可以召他們回來。”李無策言明依舊作爲一名觀察者留下的意思便在這裏,任何事,她不會替她判斷、更不會替她決定,她只會陳述事實,若她足夠敏銳就能察覺、繼而抓住,若她無法察覺,她便會冷眼看她錯過機會,並不稍加提醒。

    東方永安問:“想來你是有所考量,能說一說麼?”

    李無策從袖中摸出一紙信箋:“看過以後,你就明白。”雖不提醒,但若她提問,她則知無不言。

    東方永安接過信箋,秀氣中帶有幾分凌厲與殺氣的字跡,無色的風格。營救她的人馬並非同時潛入南陽,無色與無影早在東方永安起事之初爲追查東方蘇蘇行蹤,就入了南陽,比他們更早的便是九衛,早在幾年甚至幾十年前,他們便在南陽織下一張網,這張網背後即是九衛老二錢扈與真正的老四李無策——說真正的老四是因爲李無策常年遊歷在外,就像她說的,她喜歡觀察世間萬物,囿於一地如何觀察?所以尋常出面的老四是一名男子,昔時圍攻白馬臺營救太叔簡,東方永安見到的便是老四的替身,別說他人,就是九衛自己也不見得清楚李無策的行蹤——錢扈長於經商,再得九衛頭腦李無策於大局層面的排布,如虎添翼,不知不覺,九衛的生意在南陽遍地開花。不能說南陽對此毫無察覺,此次爲救東方永安,九衛勢力的存在勢必引起南陽更多的注意、甚至忌憚,但他們想扯起這樣一張大網也非一時可成。東方永安北渡之時,李無策便已經下達“沉寂”的指令。日後那張網會逐漸下沉,輕易不會再有動作。無色寄身的便是九衛掌管下的一間酒肆,這則消息對目下大局並無多少影響,不過是將兩名人客的對話“複述”了一遍,只是兩名人客身份有幾分特殊,一名是皇宮裏當差的侍衛副領,一位是南陽文親王苻宏文。以文親王的身份不當出現在無色所在的酒肆,顯然他很惦念自己的友人。既來了無色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便有了這紙信箋,不過他也很省事,只錄下了原話:

    文親王:別喝了,這麼個喝法傷身體。

    侍衛:別管我。你知道嗎?到現在我都不知該怎麼告訴老母親,她的小兒子再也回不來了,哦不對,應該說回是回來了,只剩一顆腦袋。

    文親王:是我的錯,沒能攔住……

    侍衛:關你什麼事?是他!一個黃毛小子怎能擔當那等大任?胡鬧!

    文親王重咳一聲,對話結束。

    東方永安噗嗤笑出聲:“無色有說書的潛力。只剩一顆腦袋啊……文親王、侍衛……有意思,就讓無色與月出繼續在南陽待着吧。”李無策露出一個微笑。

    “哎,你們聊完沒?”敢這麼無所顧忌打斷他們的自然不是安字軍的人。一道瘦削的身影跑來,身後跟着有些不滿的安陵:“李先生的人,我不好意思下重手。”來人:“這話怎麼說的?不過是你攔不住我。”安陵二話不說舉起拳頭,來人立馬跑到李無策身後,安陵向東方永安聳聳肩,眼神說着:你看見了?東方永安不甚在意地擺手:“無妨。”來人笑道:“我就說,我跟你們家統領是老熟人。是吧,安姐?”說着咧嘴一個大大的笑容,恍惚間好似那早已逝去、比花還明豔、愛恨皆濃烈的女子又站在了她的面前,巧笑倩兮。

    “是啊。”她嘆息,“你命可真大,你父親與阿姐若泉下有知,當欣慰。”

    大帳裏,東方永安毫無顧忌地打量對面的人,那雙與陸雲衣有幾分相似的鳳眼在氤氳的茶霧後躲躲閃閃。半晌對方乾咳一聲:“你別這麼看着我,怪,怪不好意思的。”

    “當年沒在意,你與雲衣竟是這般相像。”

    “我也不知爲何,這些年竟是越長越像,有時看着鏡子裏的人,我都會以爲是我姐回來了。雖然有些怪怪的,但,這樣也好。”

    “也許,老天真的有眼,不叫你們陸家絕後。”第一次見到跟隨在李無策身後的他時,她嚇了一跳,沒想到真的是陸雲嵐,那個被人陷害、死在流放途中的可憐公子哥。陸老爺爲此氣得病死,不久後雲衣也去了,曾經顯赫一時,雖不及京中世家貴族、卻也盤踞一方的陸家,轉眼凋零。陸老爺及姐弟兩不在以後,不過一年多光景,陸家龐大家業就被族中子侄與旁支瓜分殆盡,家僕也盡數被趕出去,絲毫不顧及他們在陸家多年的情分,貪婪的嘴臉竟是半點也不遮掩,陸二叔阻攔不住,氣得離家而去。“有沒有回家看看你父親?”當年因爲楊崢的事,東方永安不甚待見陸老爺,但陸家落得如此境地,她很是惋惜。

    陸雲嵐搖頭:“還不是時候,家總是要回的,但不給族人帶點‘禮物’,身爲晚輩怎好意思?多年未回,我也是會近鄉情怯的。”

    “有李無策給你掠陣,還會情怯?”東方永安端起杯子,笑得意味深長。“陸家家宅裏那點事對她來說小菜一碟。”

    陸雲嵐尷尬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她纔不會幫我,你應該也領略到她的脾性,再說陸家那點事哪裏用得着勞動她?有句話她也沒說錯,自己失去的東西自然該自己討回來,我也不是白跟着她這些年。”

    “對了,你還沒說當年發生何事?”

    “當年我是得了瘧疾,徒刑犯一個,也不指望他們治,偏我自己不爭氣,走夜路時不小心摔下懸崖,他們嘛,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報了個‘病死’,李無策當時正在利州。說起來是我沒那個福分。”他吸吸鼻子,“聽說安字軍就是從利州起事?若我能熬到利州,指不定現也是安字軍一員大將呢。”陸雲嵐嘿笑起來,帶着幾分靦腆。

    東方永安打趣:“我很懷疑,不過倒是可以替端木宣文分擔點。”

    陸雲嵐連忙擺手:“說笑而已,我散漫慣了。”

    “還是跟着李無策舒心?”

    “不是……”他漲紅臉,“不說這些,我來是想問一問,關於我姐的事,她是怎麼走的?走時……”

    東方永安斂起笑容,將關雎宮被大火吞噬那個夜晚娓娓述來:“她與楊崢是爲了掩護我們。我不知最後她是否釋懷,但即便未能,想必也如她所願,與那個她愛過又恨過的人繼續糾纏下去了。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直至因果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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