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裂的武器越來越多,不少人被炸傷。
劍宗的人不知在何處,齊和光只在最初發聲想維護秩序,就再沒聲息。
溫瑤心裏涌起強烈的不安。
場上一片混亂,哀嚎不斷,比試已進行不下去。她好不容易纔找到離擂臺最近的華妙柔。
“溫道友,這是什麼情況?師姐怎麼了?”
華妙柔第一時間吞了解毒丹,用輕紗捂住了嘴臉,但仍感覺到喉頭熱火辣辣地痛,渾身乏力。
她與同門失散了,夏樂和也不在身邊。場上擁擠不斷,所有人都想往外奔逃。在溫瑤來之前,她差點被人擠倒在地上。
“我也不清楚。邊道友……只是昏過去了,你先帶她躲好。”溫瑤把昏倒過去的邊雨蓮交給她。
邊雨蓮的本命武器炸裂,幾乎損了她大半條命。至於之後她的異常,和不知何處引來的匕首,不是追究的時候。
詭煙對她的影響不算大,溫瑤感受着冰鸞劍傳來的冷感維持清醒,憑記憶判斷往凝光宗的區域躍去。
煙霧瀰漫縈繞,她不敢張口大呼,也分不出距離,突然撞到一個人,半側身子撞進他懷裏,凝光宗紫色的服飾映入眼簾。
她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是男子的手,對方卻退了一下,手下滑至與她十指相扣。
溫度纏人,溫瑤急促的心跳突然安穩。
離得近才能看清,她沒離開他的懷抱,也未察覺這姿勢過分親密。她記着他的傷,趴在他胸口時避開傷口,頭微微擡起,脣動了動:“徒弟弟?”
“嗯。”鹿瀝低頭環住她。下巴擱在她的雲鬢上,鬆了口氣。
出事的那一刻,他第一時間就想去找她。幸好師父沒事。
“師姐他們呢?”溫瑤想去找其他人,鹿瀝垂眸,順勢把她鬆開。
下一瞬,他眼神一冷,託着溫瑤的腰旋身,墨翎劍出鞘擋住了襲來的長刺。
冰鸞劍的劍尖也挑住了一把彎刀。兩人同時動作,很快把偷襲的人制服。
溫瑤目光落在那人紅通的雙眼上,心中一凌。她本以爲邊雨蓮本命武器受損被反噬,但這幾人的武器並未受損,仍是喪失了神志。
如此,異常只能歸在這濃煙之上。卻不知這煙霧是通過何種方式影響到人。
照舊把人劈暈,挪到一側的高臺上,防止被踩踏。兩人往凝光宗的區域趕去。
溫瑤記得齊和光當時帶了幾人也在不遠的位置上。劍宗是本次大比的舉辦方,齊和光應當有應對的辦法。
事實卻是比她設想中要糟糕許多。
先前爲了比試不受外界干擾,劍宗的演武堂設了幾重結界,外面的人無法憑藉水鏡窺探,裏面的人在比賽結束之前也無法輕易聯繫外界,只有通過特定的玉符才能溝通。
玉符在齊和光手中。變故發生之時,意識到自己無法阻止,他已第一時間催動玉符,卻發現玉符毫無波動。
——他們與外界失聯了!
然而齊和光還未傳遞出這一消息,就被一劍透心,他錯愕地軟到在地。玉符也被那人摸出踩踏,徹底碾碎。
等溫瑤尋來之時,柳正清正託着齊和光,柳靈的清氣爲衆人構建出一個尚且無毒的環境。
“齊道友被一劍傷了心脈,雖然劍落之處偏了一點,但……”情況十分嚴峻,容不得一絲差池。
劍宗幾人皆未留下活口,只有齊和光僅一息尚存。
都靜婉和顏心巧在爲齊和光止傷,忙得大汗淋漓,連擡頭的空隙都沒有。
焦信厚帶領宗門其餘清醒的人把附近發狂的人打暈,護住中間的丹修和器修。見溫瑤趕來,他也只是瞥了一眼,便繼續堅守防線。
武器的炸裂聲漸漸消失,少了源頭,濃煙逐漸稀薄。
華妙柔一直抱着邊雨蓮縮在角落。這樣的情況,對於樂修來說太過致命了,她不敢出去,連呼吸也儘量減緩。
時不時有人會從她邊上踏過,華妙柔猜測他們奔赴的位置應當就是出口。
直到身畔許久沒聲,就在華妙柔猶豫要不要踏出之時,一道腳步聲往她這方向漸近。
“師姐?”
是同門的小師弟!
華妙柔心中一喜,立刻探出頭,朝他招手:“李師弟你怎麼找到這裏的?其他人呢?”
“出口都堵住了,大家都出不去,還有人會發狂亂砍。我們乾脆都聚到了一處。”
“清點人數時發現不少同門都不在。夏師兄便挑了我們幾人去附近搜索一下。”
李師弟嘀嘀咕咕地跟華妙柔訴說現在的情況,他一個人出來也怕,路上不時會遇到發狂的人,還好他不負所托找到了兩個師姐。
“這是什麼?”華妙柔詫異道。
“夏師兄給的聯繫符。”李師弟邊解釋,邊引燃符咒,稚嫩的臉上帶着鬆了口氣的笑,“玉符都失效了,幸好夏師兄有辦法。”
華妙柔隱隱覺得不對,但來不及多想。黑符的煙散去不久,他們看到一個身影在煙中漸漸顯形。
這符煙竟真能把人喚來了?
“夏師兄!”李師弟高興地揮手。
“樂和!”華妙柔也忍不住露出笑容,雖然道侶的修爲不如她,但在這種危難時刻能與對方相伴,還是會安心許多。
師姐昏迷不醒,她現在就是幻月宗的大師姐了。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但下一秒,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一把劍從李小師弟的胸口透出,溫熱的血濺到了她的臉上。方纔還活潑地跟她唧唧喳喳的小師弟倒在了血泊中,再無聲息。
柔情蜜意蕩然無存,彷彿靈魂被瞬間抽離,只餘空殼闖蕩。
華妙柔渾身發冷,一雙杏眼默默瞪圓:“……夏樂和?”
她還懷有的那一絲絲希望,卻在那一聲“嗯”中,丟盔棄甲,徹底崩潰。
那個與她琴簫和鳴,伴鶴西歸的少年,
那個人前怯懦,受傷也不敢聲揚,卻在每次見面都會甜甜地喊她“師姐”的少年,
那個會爲了她,不惜與別人起衝突的少年,每次都會在她身後默默等候,讓她一回頭就能看到的少年,
可真是她的好道侶啊!
華妙柔笑得悽絕,像一朵被霜雪掩埋的花。
夏樂和並未動容。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而他身後的人也沒有避着她。
華妙柔從服飾上認得這人是凝光宗的人,只沒來得及細辨,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你該去幹你應該做的事。”接住了昏倒的人,夏樂和冷冷吩咐,全然沒有人前的魯莽怯懦。
“遵護法之命。”
同樣的場景還發生在演武堂各處。
混亂之餘,誰都沒想到還會有一把從身後襲來的刀。
“師兄,我來助你!”
焦信厚正被一怒目金剛一紅眼劍修拉扯着無法掙脫,聽見同門話語,只覺得聲音陌生,不是相熟的幾人,遂放聲大吼:“你去柳師弟那邊,別來添亂!”
未料身後腳步未停,紅眼劍修轉劍朝來人刺去。焦信厚心急想援馳,冷劍卻未做阻擋,反倒朝他扎來!
因焦信厚先一步側身,劍心偏離了原本的死穴,只扎進了胸口。
他的好心,反倒救了他的性命!
那人還想補刀,卻被一把墨黑的劍險險架住。
溫瑤助焦信厚把瘋魔的幾人敲暈,收劍敲擊穴道替他止血。鹿瀝旋身把人揮開,扔出的夜明珠把那人的容顏照亮。
明晃晃的,無所遁形。
“宗師叔。”打量着那人,鹿瀝似是一點都不意外。
宗文年一擊不中,瞥了他一眼。
本來他最先想找的就是這小子,倒是可惜了。
引爆了長劍,他遁入了煙霧中,失了蹤影。
“宗師弟他……是因爲這煙霧嗎?”
都靜婉好容易穩住了齊和光的脈息,結果又添了幾名傷患。宗文年傷的不止焦信厚一人。凝光宗向來團結,從沒想過會有人指刀向內。一時間,衆人的臉色極差。
“不是。”鹿瀝冷漠地打破他們的幻想。
有些事不言而喻。
溫瑤閤眼一瞬把思路理清。
夜明珠照出宗文年的眸色,一如尋常,並未如其它瘋魔之人紅眼。
武器自|爆已經停止。宗文年卻能引動靈劍自爆,揮出煙霧,掩護自己遁逃。
齊和光元嬰修爲,卻被人揹後一劍,險些喪命,必然是他未曾提防之人所爲。
只能是熟人。
是同門。
如宗文年之於鍾廉、李虎子、焦信厚。
上一世的宗門大比,也發生了這樣的事嗎?
溫瑤眼內的因果金線再度蔓延,一時懷疑上一世的經歷是否真實。
待她把情況簡單說明之時,煙霧散去,殺伐聲卻再起!
鈴鐺聲由遠速近,叮叮噹噹擾人心神。
只見一貌美女子,眼尾薄紅,柳眉勾勒出蛇信,妖嬈地扭着纖腰,紅紗曼裹,那叮噹之聲正是來自她不停抖動的柔胰和裸|露的腳踝上綁着的鈴鐺。
詭異的是她一隻手素白凝滑,另一隻手卻奇黑猶如生鐵石,至半臂而上,泛着金屬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