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音中,紅衣妖女笑嘻嘻地如紅蛇吐信,肆意延展着自己的身姿,血魔花的魅影在她的眼角綻放。
“喜歡這場我爲你們準備的大比嗎?”她半掩着脣,彎了眉眼,嬌笑着發嗲,“不用太感謝人家啊。”
臺前已有清醒的人大罵:
“妖女爾敢!”
“竟然趁宗門大比上趕着送菜,魔門宵小是不想爲人……”
他話尚未說完,就被一條長鞭貫喉。那弟子瞪大了眼,死不瞑目地望着那鞭尾收回,重新繞到紅衣妖女赤|裸纖細的腰身上。
這般輕易地,就出手奪取一人的性命,不比割稻穀痛快。
衆人又驚又愕,全然沒人注意到竹林邊角有個少女抱着御獸袋,躲在一中年人身下瑟瑟發抖。
曾經眼尾上挑,驕縱任性的少女在大變中失了半魂,而那中年人身中數劍,瞳孔潰散,儼然受了極重的傷,正奄奄一息。
在座不乏少年意氣,存了誅邪之心,幾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朝紅衣妖女出手。
眼見她雙拳難敵四手,就要被當場誅殺之時,妖女身後卻陸續竄出來數人,不僅擋住了少年人的攻擊,出手還招招狠辣。
幾滴溫熱的血飛濺到臉上,紅衣妖女不嫌髒污,反倒用嫩白的指尖沾了,劃到脣邊。
由着那一抹豔色瀲灩,她不屑地哼道:“我爲刀俎,爾爲魚肉,還識不清狀況。所謂的仙門精英,也不過如此。”
詭煙散去,她身後陸續出現數十人,仔細一看竟紛紛披着各大仙門的服飾。
皆是熟人,爲擁護這妖女而來。
餘下之人面面相覷,悲痛大罵:
“田師兄!你爲何與這妖女爲伍?”
“何師叔你是不是被這妖女蠱惑了?”
“師弟,師兄是不是你傷的!”
“……”
而被一一叫到名字的人,面容冷漠,連眼尾都不曾搖擺。
溫瑤定睛望去,方纔遁走的宗文年低眉順眼地立在一男子身後。而那男子——
不是夏樂和又是誰?
溫瑤下意識尋找華妙柔的身影,卻沒發現蹤跡,心默默下沉:只怕邊道友和華道友已遭不測。
血魔門的謀劃顯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竟是花了數十年的時間在各大宗門安插臥底。
凝光宗、劍宗、幻月宗……就連一心向佛,慈悲爲懷的慈陽寺也未能逃脫。
至於那妖女,溫瑤認得,就是泉安城假冒城主嫡女比武招親的血魔門聖女練霓裳,她上一世的徒弟龍躍辰的黑月光。
練霓裳妙目轉到凝光宗羣聚之處,她沒認出溫瑤就是逼迫她斷臂求生的那人,只覺得這人過分美貌讓人生厭,但也很快就是個死人了,不值得她計較。
至於讓她心梗難忘的——
她盈盈一笑,對着鹿瀝拋了個媚眼。就連目光相接之時,鹿瀝不加掩飾的嫌惡,也未能影響她的好心情。
“夏護法,你還不動手?”練霓裳舔着脣瓣,睨向了她身側的男子,嘻嘻笑道。
“夏師兄!”幻月宗的人驚愕地打量着他,卻見夏樂和真的執起一把彎刀,扎入最近一弟子的胸口。
隨着夏樂和動手,他身後的人也開始動作。
在宗門弟子被折騰出疲態之時,真正的屠殺才徹底拉開了序幕。
血色在演武堂內蔓延。薄霧中的偷襲並沒有太多人發現,仍有多數人面對曾經的同門,難以置信,根本下不去手,反倒被對方偷襲成功,失了性命。
人命堆砌之下,他們才終是不得不接受了事實。
他人的痛苦,就是愉悅自己的蜜糖。
要殺人,更要誅心。
練霓裳撫摸着自己那一側墨黑的鐵手,指着幻月宗之人,笑得花枝亂墜:“你們難道還不清楚嗎?你們那可敬可愛的夏師兄啊,可是歡喜門的大護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幻月宗的弟子眼神晦暗,脣動了動,“師兄”二字卻再也喊不出口。
夏樂和眉眼微滯,卻不曾否認,甚至下手更爲利落。
數十年的潛伏,只爲了等待今朝這般合適的時機,兩大魔門聯手,把四大宗門年青一代的精英扼殺在此,以報百年欺壓之仇!
魔門弟子殺得酣暢淋漓。反觀仙門弟子,四大元嬰戰力:邊雨蓮不見蹤影,齊和光和慧聰佛子皆受了重傷,唯獨溫瑤有一戰之力,卻也在和邊雨蓮擂臺比試時幾乎耗費了全部靈息,難以以一敵衆。
而各宗門其他築基、金丹弟子,前有毒煙擾亂心知,後有魔門臥底暗傷,也多有損耗。
劍宗弟子奮起大喝:“魔門宵小膽敢在劍宗的地盤上撒野,就不怕日後四大圍剿?”
“等我們宗門長老察覺到不對,立刻就會前來營救,大家莫要喪失士氣,一起誅滅這些魔門妖邪!”
練霓裳不怒,反而掩脣嬌笑,眼底冰冷:“我們本就不可能和平相處。”
仙門與魔門的衝突千百年來不曾和緩。五十年前,寒光仙尊甚至突然帶人攻破了血魔門寨點,毀了血魔花池,害他們失了修煉根基。
二十年前,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了血魔花母株的蹤跡,卻被……
直到五年前,血脈中徹底失去了母株的感應。
練霓裳狠狠地瞥了眼場中那個仍風光霽月的少年,把萃了毒的寒冰掩在眼底,只做譏笑。
若非如此,魔門也不會不管不顧,癲狂至此。
既然他們無法好生修煉,不如做票大的,趁此機會誅滅仙門百年來所有精英弟子,讓他們也一嘗苦楚。
一起下地獄吧!
練霓裳抽出了腰間的鞭子,落入戰場中,與夏樂和對視一眼,齊聲下令——
“殺!”
仙門弟子也歷了眉眼,浴血抵抗。
凝光宗幾人分散開來,儘量護住中間受傷的弟子。由於戰力不足,除了溫瑤和鹿瀝以外,柳正清頂替了焦信厚的位置,都靜婉和顏心巧也加入了戰場。
敲暈已沒有餘力,所有的刀劍皆是實打實地入肉,殺紅了眼。
“慧兒快走——”光影中,哀嚎遍野,一聲微弱的低呼幾不可聞,唯有他近側的人才能聽清。
只見中年男子用盡最後的力氣拍地而起,擋住那把襲來的長劍。他御獸袋中的共生靈獸躍出咬住那人的脖子,生生撕扯下一塊肉。
“爹爹——”鞠令慧繃緊的那根弦徹底斷了。
就在方纔,她的父親爲了護住她,被一個紅眼的弟子刺穿了心脈。而在之前,爲了護住他們父女,她的師兄師弟都沒了。
血,都是血……她抖着手推下已沒了聲息的屍體,渾渾噩噩地站起,想要找什麼,卻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
她迷惘地逡巡,最後落在被圍在臺上,笑得嬌豔又惡毒的女子身上,那半臂鐵手泛着冷光。
是她!就是她!
都是因爲她,她纔會失去一切!
“怎麼會殺人的?你騙我!”
鞠令慧潰散的眼瞳一紅,扯出笛子強行催動靈獸,另一首撅出匕首朝紅衣妖女刺去。
這點動作,對於練霓裳來說,甚至不值得擡眼。
本命靈獸被血魔門的弟子直接一刀結果,鞠令慧心神激盪,連衝到臺上的力氣都沒有,軟倒在半路,被一劍透心。
“腦子裏都是翔嗎,說什麼你都信。”在她不甘閤眼前,練霓裳捏着蘭花指粘起一縷髮絲梳回到耳後,幽幽嘲諷,“要真有這種藥,我就先給他下了,還輪得到你?”
說到下|藥,練霓裳撫摸着自己的鐵手,凌厲地往場中一掃,嬌嬌地掩脣一笑。
也該到了發作的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