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瑤以一敵四,剛稍得喘息,正要抓緊機會恢復靈力,突覺身後氣息詭異。

    極其的陰寒壓抑,威壓甚重,唯有大魔頭出世可堪比。

    她心中一凌,打起鬥志,握轉冰鸞劍旋身揮斥。未料臨近身後的不是別人,而是——

    雙眼全黑,瞳仁發紅的鹿瀝!

    曾經乖巧可愛的小徒弟在四溢的魔氣包裹下,就這般靜立地看着她,似是並不意外,也沒有動作,直由着鋒利的劍身朝他咽喉而來。

    不做躲閃,甚至嘴角掀起一抹“早該如此”向宿命妥協一般的笑。

    ——看吧,道不同不相爲謀,你們終將刀劍相向!

    ——她知道你的祕密了,她知道你是魔了哈哈哈哈……

    ——都暴露了!難道你以爲她還會對你手下留情嗎?

    ——你會死的,她一定會殺了你的!等着瞧吧!

    死!死死!死死死!

    在這如死水一般的凝視下,溫瑤長睫微顫,強行扭轉冰劍,錯開了他的方向。

    但劍氣無法收束。一縷墨發飄落,碎落的髮絲打在他的額側,映照出更爲黑沉頹靡的色彩。

    溢散的魔氣已濃郁到讓人聞之作嘔的程度,他身周的人不知不覺地退離。

    方圓十丈內只剩下這對師徒,一個垂眸詭譎,魔氣森森,一個斜劍朝他,不知作何猜想。

    練霓裳久等的畫面終於出現,拍掌大笑:“嘖嘖嘖,你還不知道吧?你那乖巧可愛的徒弟其實是魔!天生的魔!他是我們放在仙門最深的臥底!”

    每個字都狠戳人神經。

    如果這是一場戲,那必然是全套的。

    她話音剛落,血魔門衆人就在練霓裳的帶領下,齊齊抱拳大呼:

    “恭迎少主!”

    “擁護少主,誅滅仙門狗碎!”

    幻月宗的夏樂和都只是個護法呢,凝光宗直接出了個血魔門的少主!

    先前本見溫瑤師徒戰力傲人,想靠過來尋求庇護的人,頓時做鳥獸退散,驚悚地看向鹿瀝,拔刀相向。

    彷彿在提防一隻出籠的惡獸。已經預定了他無惡不作。

    ——看到他們的眼神了嗎?這纔是你該有的待遇!

    ——忍不住了吧?爲什麼要忍呢?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聒噪。】

    ——你會認同我的。畢竟……

    鹿瀝身上的魔氣騙不得人。面對魔門跪拜,他仍垂眸不做理會,唯沾了血的墨翎劍嗡嗡做鳴,似隨時準備大開殺戒。

    一時間,所有人的武器都指向了鹿瀝,繃緊了身體。

    慧聰佛子捂着傷口,顧不得冷汗浸溼袈裟,掙扎而起朝溫瑤提醒:“阿彌陀佛,溫檀越,快快遠離!”

    他念起了清心咒,身周的弟子也執起了念珠,佛音寥寥爲衆人安穩心境。

    “老禿驢,你怎麼還沒死?”嫌他礙事,練霓裳輕瞪了他一眼,轉瞬冷了眉眼,下令:“殺!”

    仙門弟子前有不知深淺的鹿瀝,後有羣起再攻的魔門弟子,腹背受敵。見鹿瀝始終未曾動作,不少人先專注眼前,包圍圈也漸漸流出空隙。

    魔門弟子從中擠入,但得了練霓裳指示,並未對鹿瀝出手,反而三三兩兩做堆,大肆做保護之態,替鹿瀝擋住想趁機偷襲之人,刀刀見血,狠辣無比。

    面對着仙門刺向鹿瀝的刀,血魔門弟子以肉身做擋,再多人合殺。

    頓時間,血流得最多的,反而是鹿瀝周遭。

    而他至始至終,無動於衷,也不做辯解。

    “師侄他……”都靜婉納納不知所語,眼神一時間複雜無比。

    松興朝更是臉都白了。實在是如此作態,很難不讓人相信他們是一夥的。

    即便是同宗門的人,朝夕相處過,也不再抱有希望。

    鹿瀝的眼眸墜入了永夜,嘴角卻逐漸勾起,手散漫地搭在了墨翎劍上。

    “魔頭去死吧!”

    大喝聲中,一名仙門弟子已越過了重圍,血魔門之人錯了一步,彷彿來不及阻止,轉向又被人攔着,只能由着他直朝鹿瀝劈砍。

    長劍眼見就要扎入鹿瀝眉心,仙門弟子眼裏露出狂喜,但轉眼間,他劍身一重,被大力擋出,跌飛出去。

    柔軟的衣襬擦過了臉頰,鹿瀝一時被迷了眼,眯着眼睛看向擋在他面前的人,不敢相信地動了動脣:“師父?”

    話輕得,彷彿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溫道友,你這是何意!”那仙門弟子劍身柱地,大聲質問,“爲這劣徒擋劍!難道你也投靠了魔門?要與我們爲敵?”

    “放屁!溫師姐品志高潔,怎麼會與魔人爲……”顏心巧下意識反駁,目光着落到鹿瀝身上,卻底氣不足,弱了下去。但終究連着都靜婉幾人,也未曾退一步。

    練霓裳眉眼驟冷。在她計劃中,本該是逼得鹿瀝出劍親手瞭解那仙門弟子,令他再無退路。未料到此地步,他還沒有衆叛親離。

    都是因爲他那個令人嫌惡的師父。

    但這影響也不會大。練霓裳嫣然一笑,向鹿瀝再作拜:“少主,您先前已屠過一村,再屠這些人也不過爾爾。不若趁此機會,殺師證道吧!”

    “妖女閉嘴!”此信息量之大,用心之險惡令凝光宗幾人震怒,縱飛武器朝她襲來。

    練霓裳先前因斷臂逃生,根基受損,如今仍卡在金丹期。同時對上柳正清、顏心巧幾人並不輕鬆,見目的已達到,她也不講究什麼臉面,嘲諷了一波後,急退回魔門集衆之處,令手下替她阻擋。

    而被指出“屠了一村”、“要殺師證道”的鹿瀝一身黑氣,笑得肆意邪戾,冷眼等着溫瑤轉過身來,做出反應。

    溫瑤卻握着劍,遲遲未曾動作。

    短不過幾息,溫瑤握劍的手突然旋身向後。鹿瀝全副身心都落在她處,見此,只以爲她終是下定決心要對他出手,心宛若被生生撕扯碎裂,又撒上了鹽巴。

    ——快出手!殺了她!

    ——動啊!你找死嗎?!早知道還不如把身體給我!!

    在他閤眼的那一剎那,溫瑤的劍卻再次擦過他的頸項。“噌”地一聲,銳利的□□被架住。

    她再次護住了他。

    “溫道友,你當真要維護一個魔頭?身爲仙門表率,你置凝光宗、置寒光仙尊於何地!”

    被提及師尊,宛若被戳中死穴,溫瑤瞳孔一顫,仍擡手把□□挑開,神貌恢復莊容,沉聲開口:“你們竟然會信一個作惡良多的魔門妖女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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