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風捲珠簾 >第 65 章 第 65 章
    暗衛如此這般說了一番。

    高審聽了便罷,到了晚上睡覺時,他在黑暗中翻來覆去想這件事。

    儘管現在沒有什麼線索,也沒有當年事的知情者,可若是她生母與他生母當真是親姐妹,他總得將她娘喊一聲“姨母”。

    既然是姨母的忌日,他也該一起爲那位沒見過面的姨母燒一回紙的。

    這個念想一旦在他心中生出,他便心裏暖暖的,覺得自己在那個王府也並不是孤單的,甚至從前高牆內受苦時,他也不是天下皆爲之厭棄的廢人,不是孤獨無依的,……他一直是有真正的親人。

    過後不久,王府蒼漁洲的燈又亮了起來。

    崇芳樓和清溪園立刻就知道王爺回府了。

    王妃吃了藥才睡下,聽見蒼漁洲有了人聲與燭火,聽着下人回稟時怔了半晌,不禁與柳璞嘆氣,“我甚至不知道王爺什麼時候出府走的,這會兒他回來了,他又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呢。”

    王爺在王府東側有個十分大的練武場,那邊有小門直通外邊,可那邊是被王爺的人把手着,她的手根本伸不進去。

    其實也不止是她。

    柳璞安慰王妃,“就連太妃也管不到蒼漁洲和練武場這兩處地方,咱們王爺就是這樣,並不是不信王妃。”

    王妃這兩日才結束了月事,但不知怎的停了兩天,昨兒夜裏又崩漏不止,此時儘管吃藥止住了血,她到底心神俱疲。

    “他誰也不信。他只怕早就懷疑我了,所以這些年這樣的冷淡我。他不信我,我也不信他,我不敢用王府的太醫,不敢喫太醫開的藥方。柳璞,你說,我這樣過着,當真是自作孽麼?”

    柳璞忙跪下,流淚勸道,“前頭王妃之死與您無關的,當時太醫都說是天意了,王爺是個實在人,定不會聽信小人讒言的。”

    王妃悵然許久,漸漸困了,閉眼睡覺,可睡得一點都不安穩。

    到了二更十分,王妃忽然從夢中驚醒,撐着身子在牀上枯坐了片刻,只覺牀內鬼影重重,說什麼也不要睡,堅持起身更衣,叫人打着燈籠,神色慘淡地往蒼漁洲走去。

    柳璞攔不住,怕是王妃又做了噩夢,只能一路相陪,到了那蒼漁洲大門外,親自去敲門。

    開門的是個婆子,那婆子探頭往外邊看了一眼,像是沒瞧見了不遠處被人扶着的王妃,不耐煩道,“王爺已經休息了,有什麼事兒不能白天來嗎?去去,我管你是什麼哪裏的丫頭,這王府裏豈有丫頭大過王爺的道理?”

    柳璞氣得臉紅,“王妃來見王爺,你這樣阻攔,壞了王妃的事兒,有你好看的。”

    王妃聽見那邊吵起來,忍不住走過來親自問。

    那婆子見擋不住,只能丟開手,把人放了進來。

    王妃扶着柳璞的手沉步走了進去。

    王爺平息休息的屋子黑漆漆的沒有燈光,只怕真的是休息了。

    柳璞擔心地再勸,“王爺若是醒着,肯定早就聽見了咱們的聲音,不如明日再來,明日咱們早早的來這裏,還能與王爺一起用早膳。”

    王妃堅持叫人去敲門。

    柳璞無法,只能嘆氣,走到那門前,要去敲門。

    誰料她走近之時,忽然眼前一花,那門口閃出來一個身影,竟是個府裏的侍衛首領高侍衛,他冷冰冰地舉手阻攔,“王爺已經休息了,任何人不得打擾王爺。王妃請回。”

    柳璞從沒這麼近與個男子說話,羞得不行,忙退開好幾步,慌張的回頭去看王妃。

    王妃折騰了這麼久,都走到了這裏,王爺還是不肯見她,她心裏早就傷得體無完膚,然而此時她並不是爲了心裏的一點點念想,而是爲着自己王妃的臉面,也要強撐着堅持,“怎麼,連我你也要攔?高侍衛,自古疏不間親,我是王爺的妻子,你讓開。”

    說到此處,王妃忽然往那屋裏看去,莫非屋裏有不能叫她看見的人,所以高磊才這樣不顧身份的出來阻攔?!

    難道王爺今日一反常態的不肯叫她進屋,就是不願讓她知道屋裏或者有金屋藏嬌!

    想到這個可能,王妃渾身都來了力氣,哆嗦着嘴脣厲聲喝斥那侍衛,“高磊,給本王妃走開!你膽敢耽擱了王爺的大事,你們誰敢擔待的起!”

    高磊心裏各種腹誹,低着頭,拱手道,“王妃若有急事,容屬下通稟一聲。”

    王妃冷哼一聲,算是勉強同意。

    那侍衛無奈進了屋子,對着空着的臥室說話。

    裏面沒有聲音。

    侍衛推了出來,抱歉的沉默,繼續攔着。

    王妃心中發了狠,她前一陣子痛失穗玉之時,弄玉哭訴說有別的丫鬟在屋裏瞧見當時情景,穗玉彷彿是看見了王爺畫了一幅美人圖,才被王爺攆出府的。

    她當時以爲謠傳,看來當日不知是看見了美人圖,只怕衆口以訛傳訛,那所謂美人圖裏的美人,穗玉根本就是見到了!

    一想到她嫁來王府便獨守空房,而另有別的女子在王爺懷中玩轉承歡,她就恨得渾身打顫。

    王妃丟開婢女扶着的手,用帕子掩面哭了起來,然後不管不顧地就要硬往裏闖。

    高磊能攔着婢女,卻不敢伸手去攔王妃,眼睜睜看着王妃往那空屋子裏闖了進去。

    他暗暗着急,卻毫無辦法,在王妃枯坐在那書房裏不出來時,悄悄隱匿了身形離開蒼漁洲去往假山石的那條路尋王爺,斟酌着用詞,把當時情形告訴給了王爺。

    “硬闖蒼漁洲?”高審冷笑一聲,“隨她去闖,看她能翻出個什麼花樣來。”

    葉纖柔和黃鸝兒兩個到了二更,就偷偷出了白露苑,此平常採集露水的時辰早了許多。

    她兩個一出來,消息就傳到了蒼漁洲。

    高審重新回府,洗漱之後已經在牀上睡了,聽了這事立刻起身穿衣從蒼漁洲出來,恰好與王妃錯開,此時他又慶幸自己提前從城外回來,若是遲了一天,怕是都要錯過姨母的忌辰。

    暗衛見着王爺根本不想理會王妃,放了心,並把自己縮起來,不在王爺眼前亂晃。

    只見王爺輕車熟路的從蒼漁洲往蘭曲湖東南側的假山羣走去,暗衛猶豫片刻,仍回了蒼漁洲,防着王妃鬧事。

    葉纖柔和黃鸝兒對別處都不熟悉,唯獨採集露水那裏瞭如指掌,她們選來選去,選了假山石那邊最大的十字路口,爲她生母燒紙。

    她生母的忌辰是明日,但葉纖柔忌憚葉蓮柔,萬不敢在忌辰當日給母親燒紙,若是被葉蓮柔有心設計給抓住,她就完了。

    選擇提前燒紙是萬不得已,而選在二更之後出門,是怕三更再出來,明日早晨一定起不了牀。

    二更天與四更天的王府沒有什麼區別。

    月亮初露崢嶸,一扁月牙涼涼地掛在那裏,時隱時現,星羣卻無比璀璨。

    天上偶爾有云朵飄過,或者遮擋星辰,或者會擋住一半的月光,如紗般皎潔透白。

    葉纖柔走在草地裏,無心看這樣的良辰美景。

    她握緊了黃鸝兒的手,一聲不吭,抱着裝了那些香燭紙錢的籃子,默默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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