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禁閉的日子,雖然不甚好過,可是對於厭司優和木青懸來說,卻是早已習慣。
因爲早在離開無罪樓之後,木青懸就一直被厭司優強行關起來,那段時日,他真是既歡心又難過,歡心的是,他終於再次見到了當初的小狼,它長大了,還修成了人形,而難過的是,他竟然選擇與墨天辰爲伍,還聽信讒言,與他的師門爲敵。
木青懸不是沒試過勸他回頭是岸,可他就是不聽,如今雖然被關了禁閉,卻是因禍得福,至少,在木青懸看來,厭司優是有改過自新的傾向的,只要他引導的好,相信終有一天,厭司優一定能夠明辨是非黑白,不再輕易被人利用。
關禁閉的日子,於木青懸而言是無所謂,可對厭司優來說卻也是樂在其中。
他喜歡跟木青懸在一起,哪怕只是待着什麼都不做,他都已經非常歡喜了,更何況木青懸還會主動陪他說話,這可比在風情谷的時候,好太多了。
那時候,他們雖然也待在一處,可木青懸卻總是板着臉,還不願意理他,也不願意看他,除非談到離開,否則他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懶的給他。
厭司優似乎有些意識到,兩個人相處,只有讓對方開心了,自己纔會開心,因爲自己開心的來源,就是對方。
所以這些日子,厭司優除了聽木青懸跟他講萬魂宗的規矩,講做人的道理之外,還時常自行思考很多事情。
比如,人類開心的時候會笑,不開心的時候則會板起臉發脾氣。
人類也很脆弱,稍微磕着碰着一點,就會起包,只有揉一揉纔會好。
人類也很心軟,他只要說自己不舒服,人類就會耐心細緻的將他從頭檢查到腳,直到確認他只是喫壞了肚子,纔會板起臉一本真經的警告他說,以後不準再偷喫後山的野果,那些果子是有毒的。
厭司優之所以如此依賴木青懸,完全是因爲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曾對他展現善意的人。
他喜歡這個人類,想把他據爲己有,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做。
當初,他費盡心力在萬魂宗找到木青懸的時候,並沒有馬上接近他,而是躲在一旁偷偷的觀察。慢慢的,他發現這個人,除了忠厚、老實之外還十分的軟弱和愚蠢,有的時候明知道別人在故意欺負他和侮辱他,他也不懂得想辦法自保和爲自己辯解。
厭司優從小被人欺負慣了,打從哥哥意外被人獵殺之後,他就徹徹底底的成了孤家寡人,爲了生存下去,年幼的他獨自在叢林裏跟各種兇猛的野獸爭鬥,他的原身雖然是狼,可到底太年幼了,最初的那幾年,就算是叢林裏最不善於捕獵的野牛,都可以輕易的憑藉體型的優勢將他打倒,而他的喉嚨也是在最初的那個時候被一隻體型巨大的豹子不小心劃傷的,以至於就算是過了這麼多年,他也沒辦法再像普通人一樣正常的說話。
再後來厭司優有幸遇到了羅煞,羅煞是一頭雄獅,只不過他已經開了靈智,修成了妖身,再後來厭司優便留在了羅煞身邊跟着他一起修行。
直到多年後,因爲種種原因他不得不親手殺死了羅煞,厭司優才終於決定他要回到最初的地方,去找那個曾經替他包紮過傷口的人類——木青懸。
他要找到他,然後實踐他們當初的約定。
幸運的是,他找到了木青懸,然而不幸的是,木青懸似乎已經忘了他,不僅如此,他甚至還和那個莽夫君無塵玩兒在一起,而且關係似乎還比以前更親密了。
幸好他們隸屬於不同的山峯,平常的往來也沒那麼頻繁,否則只怕他連接近木青懸的機會都不會有。
起初的時候,厭司優還不會化形,幸好他的隱身術練的還算到家,一時間倒是瞞過了萬魂宗的不少耳目,當然就算是這樣,他也有好幾次馬失前蹄的時候,不過幸好,萬魂宗裏有曉霞峯這樣一個飼養着很多靈獸的地方打掩護,所以最初的那幾年他便時常僞裝成靈獸在曉霞峯和無罪樓之間跑來跑去。那段時日,曉霞峯私底下還瘋傳了一段時間有關幽靈靈獸的傳說,當然所謂的幽靈,其實不是別人,正是總喜歡神出鬼沒的厭司優。
再後來的一天,他終於能夠化形了,於是他迫不及待的去找了木青懸,誰知道他來得太急,一時間竟忘記了,他們之間似乎還不認識。
儘管他已經在他身邊偷偷待了三年,可對於木青懸來說,這一次不過是他們的初見。所以他如果無法明確的說出自己的姓名以及來歷的話,有有可能就會被木青懸當成不懷好意的入侵者,直接通報師門抓起來。
只可惜木青懸雖然發現了,卻不知道他本人究竟是誰。
原因就在於他因爲個人缺陷,總是很少開口說話,所謂說少錯少,還真就把木青懸給瞞了過去,再後來被木青懸發現之後,他便順理成章的又換了另一個身份接近他。
這一次比上一次還順利,大概是因爲早已經習慣了跟木青懸相處,所以就算是不說話,他們之間也可以十分默契的進行交流。
因爲有木青懸的緣故,潛伏在萬魂宗的日子變的越來越有趣了。
只可惜幸福的時光總是出奇的短暫。
本以爲這樣的日子還可以持續很久,可意外卻還是出其不意的發生了。
那時候的木青懸纔剛大病初癒,他的師兄玄朗就又來催促他選靈獸。
厭司優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一來二去,突然有一天木青懸就跟他講起了他們初遇時的故事,起初,木青懸講,他便默默的聽,可越到後來,木青懸看他的眼神就越不對勁。
原來早在他變換身份的時候,木青懸就已經開始在懷疑他了,只不過,木青懸雖然懷疑,卻只是一直默默的觀察他而並沒有說破,也沒有試圖去告發他。
直到有一次,木青懸病的實在太重了,他以爲自己即將不久於人世,於是糊里糊塗的,他便
把過去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都說了出來,厭司優見他實在病的難受,就化出原形,來到他的身邊,企圖安慰他。誰知道,木青懸在看到他之後,竟毫不見外的一把將他抱在了懷裏。
不僅如此,他還跟他述說了很多這些年以來的思念之情,聽的厭司優自己都覺得害羞臉紅。
再後來,君無塵來了,那小子別的本事沒有,帶來的藥卻是個頂個的好,在他的幫助下,木青懸的病很快就好了。
誰知道病好後的木青懸,竟把他們之前的那次見面,當成是一次迴光返照後的幻覺。直到後來無意間被他發現,其實小狼的眼睛和厭司優一模一樣的時候,他才終於確定,原來小狼是真的回來了,而且一直都在他身邊。
只不過對於當初的約定,他卻一個字都不敢提,誰知他不說,厭司優也不問,於是就這樣他們狀似默契的將那個約定不約而同的一揭而過。
再然後,就是木青懸被誣陷,厭司優不顧其反對,硬是帶着他逃離了無罪樓,這樣一來,厭司優的身份便再也瞞不住了,其實他也沒想瞞,只不過他的出現實在是太突兀了,再加上自己嘴笨,時間一長,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跟木青懸解釋這一切。
好在,他們之間的默契似乎從來都不需要解釋,似乎冥冥之中,早就有什麼東西將他們默默的連在了一起。
“我……”
厭司優原本正想給木青懸解釋,他爲何會不顧對方反對,寧願將他打暈也要將他帶離無罪樓時,沒想到木青懸竟先他一步開口了。
“你不需要解釋,比起這些,其實我更想知道你的名字。”
“厭——司——優——”
厭司優一字一頓、鄭重其事的將自己的名字告訴木青懸,一方面是希望第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紹可以給對方留個好印象,其次則是希望他能夠記清楚,從此以後別再把他當做別人了。
“厭司優,我本來以爲你不會來了,沒想到你還是來了。”
“……?”厭司優不太明白,木青懸到底想說什麼。
“對不起,這聲抱歉可能來的太遲了,但是對於你,我總是心懷歉疚。”
這一次,厭司優聽明白了,其實對於那個承諾他早就已經不在乎了。
“不必……”
“?”聽到這樣的回答,這次反倒輪到木青懸驚訝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的……”這還是厭司優生平第一次在木青懸面前不再僞裝的說出完整的句子,他的語言聽起來有些生澀,同時也表達的十分艱難,但他還是十分努力的想把話說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