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將軍好凶猛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衝冠一怒
    “……”

    徐懷與柳瓊兒並肩站在鑄鋒堂大殿前,遠遠看到有數騎從山口方向馳來,卻是徐武江從淮源派回來報信的。

    “新任知州董成竟然已到淮源了?”

    柳瓊兒拆開信函看過後都嚇了一跳,有些難以相信徐武江所寫的內容。

    蘇老常、蘇荻、徐武坤、徐武良、殷鵬等人很快趕了過來。

    董成乃泰成六年進士,與蔡鋌長子蔡和之關係甚睦,泰成十一年任鎮雄軍都監,其時鎮雄軍便是受蔡鋌節制,是朝中蔡系最爲核心的成員之一。

    董成以保和殿侍製出知唐州,兼領兵馬都監、團練使,徐懷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桐柏山匪亂是剿是撫,已是人家翻手之間的事情了。

    也是如此,他們纔在歇馬山加緊組建鑄鋒堂。

    將隨建和元年而至的大禍太虛無縹緲,王稟這等人物都難以置信,但哪怕是應對蔡系迫在眉睫的進一步迫害,衆人也需要更緊密的團結在一起。

    徐懷也是萬萬沒想到,董成沒有穩坐泌陽整飭兵馬,等在招撫收編賊軍完成之後再對他們發難,竟然輕車簡馬,直接繞道趕到淮源來?

    “董成這時候跑淮源來做什麼?”徐武坤、徐武良他們趕到鑄鋒殿來,乍聽這消息也是大喫一驚。

    “董成敢輕車簡馬跑到淮源來,我總不能縮頭藏在歇馬山,”徐懷說道,“武坤叔、殷鵬,你們準備準備,我們連夜趕去淮源跟十七叔他們會合,看董成他們要折騰什麼幺蛾子出來!”

    “跳虎灘、黃橋寨,你太過耀眼,即便是莽將,在桐柏山也是武勇無雙,董成這趟過來真要有什麼圖謀,王稟相公之外,恐怕你就是主要目標……”蘇老常擔憂的說道,不贊同徐懷此時去淮源。

    徐懷說道:“有些兇險,我當然知道,但再大的兇險又能及得上前陣鋒線上的廝殺?這些事不是我們想避就能避得了的,有什麼事,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好過縮在這裏想東想西強!”

    “……”蘇老常默然無語,他並非性格強勢的人,在有些事情上又顯得怯懦,情知難以說服徐懷留在歇馬山按兵不動,無奈說道,“我知道無法說服你留在歇馬山,但情勢波瀾詭譎,你要小心徐武富這個人隨時有可能反覆。而徐武富、徐恆父子都深信夜叉狐就是柳姑娘——你帶柳姑娘一起去淮源,或許還能迷惑他們!”

    …………

    …………

    徐懷、柳瓊兒與徐武坤、殷鵬在十數鑄鋒衛的簇擁下,進入新築就的淮源城時,夜色已經暗沉下來。

    匪亂未靖,城中照戰時進行戒備,普通民衆入夜後禁止上街。

    空蕩蕩的長街橫在眼前,朔風吹拂而來,透過甲衣,說不出的陰寒——要不是城門內外的守衛都還是鄉營將卒負責,徐懷都擔心鄧珪已經被收買,在此設下埋伏等他入彀。

    鑄鋒堂將鄭家肉鋪隔壁的鋪院盤下當堂口,鋪院前後五進帶東西跨院,有大小近四十間屋舍,附有馬廄、貨倉等建築。

    除了作爲對外售買五兵的兵器鋪子外,徐武江、徐心庵、徐四虎等人還在鄉營任將,平時也宿在堂口後宅。

    徐懷與柳瓊兒、徐武坤、殷鵬走進後宅,看到王稟、盧雄、徐武江、徐心庵、徐四虎以及鄭屠坐在屋裏,長案不知被誰奮力一掌劈出一個破洞來,屋角也有碎瓷,茶漬撒到牆壁上,強笑問道:“誰發這麼大的話,上好的檀木案都劈出一個洞來?”

    徐心庵朝徐武江那邊呶呶嘴。

    徐武江這時候心頭的怒氣沒有剛纔那些強烈,卻有說不出的沮喪、憤悶,苦澀道:

    “我們拼死拼活殺那麼多場,桐柏山這大半年來多少人頭滾滾落地,多少人流離失所,鄭恢這狗東西今日竟然公然隨董成走進來淮源城來,這他娘世道到底怎麼了?”

    即便早就知道鄭恢這些人在幕後翻雲覆雨,即便在巡檢司早就學會油滑世故,但董成召集巡檢司及鄉營將吏議事,介紹身邊一名幕僚乃是鄭恢時,徐武江那一刻也是徹底被點燃了怒火——即便到這時候說起這事,胸臆間也是一陣陣惡氣翻騰難平。

    “議事時,鄭恢就坐在董成身側,還對淮源剿匪時評頭論足,我當時那叫一個提心吊膽啊,就怕十七叔按捺不住拔刀相向……”徐心庵說道。

    “我沒有那麼蠢。”徐武江氣惱的坐下來。

    徐懷這一刻也是瞠目結舌,他沒想到鄭恢竟然還敢公然跑到淮源城來拋頭露面?

    即便他能猜到董成、鄭恢此時是有意挑釁,以便激怒他們而有口實血洗徐氏,但徐懷這一刻心裏也直想罵娘,恨不能將這些狗雜碎都操翻剁碎。

    “爺,這鄭恢真是樞密使蔡鋌所遣,爲誅害王老相公而來桐柏山掀風作浪的?”鄭屠給徐懷搬來一把椅子,他也是剛剛聽徐心庵說及這些事,猶覺得難以置信。

    “確實是鄭恢這廝?”徐懷將挎刀解下來,與徐武坤、殷鵬坐下來問道。

    “王相公、盧爺沒有去參加議事,但這狗東西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來淮源,黃昏時還特意陪同董成在街市兜了兩圈。”徐武江氣呼呼的說道。

    “確實是他。”盧雄說道。

    徐懷與徐武江他們之前還沒有機會跟鄭恢打過照面,審訊虎頭寨俘寇也僅知道鄭子暉在陳子簫身邊都很少露臉,偶爾能見到也是一臉蠟黃、病殃殃的樣子,便知道鄭恢這些人平時用特製的薑汁藥液塗臉,稍稍改變過容貌。

    不過,盧雄曾經跟鄭恢打過交道,輕易不可能看走眼。

    “這麼看來,鄭恢等人應該是在董成赴任就走出桐柏山與之匯合,再以董成幕僚的身份,一併到唐州來赴任——他們已經安排好招撫之事了,”徐懷顧不得生氣,明知對方是計,他怎麼也得按捺住心裏的怒火,皺着眉頭倒吸涼氣說道,“董成這次到淮源來,卻是專程來對付我們的啊!”

    王稟也是仰天而嘆,對此種情形實在是無話可說。

    “鄧珪是什麼態度?”徐武坤問道。

    “他能有什麼態度?都恨不得將頭縮回到褲襠裏去!”徐四虎怨恨的說道。

    “不要說這些沒用的。鄧珪沒有將鄉營將卒從城頭撤換下來,便沒有站到董成他那邊去,但除此之外,我們也不能指望鄧珪做太多。”徐懷制止徐四虎亂髮牢騷。

    刺殺及縱匪事,他們就算有十足的證據,當下也不可能說服那位高高坐在龍椅之上的昏聵官家相信確有其事,就沒有辦法通過這事將蔡鋌扳倒。

    董成、鄭恢等人看似肆無忌憚,甚至可以說是荒誕、匪夷所思,但這卻也是他們高明跟陰險的地方,這會削弱對他們指控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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