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喚他名字,讓他高興不已,結果她說要問他一個問題,他以爲她會跟他算天音谷的賬,正惴惴不安,結果她說出口的卻是這麼一個簡單又不那麼簡單的問題。
她的問題,和他沒有關係。他寧願她跟他算賬,這樣的話起碼她願意正視他們間的問題。
他犯下的錯誤,他願意花十倍百倍甚至無數倍的代價去彌補,可是,她似乎連補償的機會都不願意給他。
君懷青心裏不是不失望,但是失望的次數多了,也漸漸習慣了。
純狐翩翩一點都不介意身邊還有雪城在,直言她的擔憂:“我對魔族並沒有好感,也不同情他們的處境,只是,如果魔族被徹底剿滅,接下來很多人大約是會對青丘這個最弱小的神族下手,心裏難免有種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覺。”
君懷青:“……翩翩,你的確是狐狸沒毛病,問題是魔族不是兔子啊!”
純狐翩翩:“比喻而已,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純狐翩翩這樣認真,君懷青也不好打岔:“你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在面對魔族的事情上,你還是很積極的啊!”
“我是針對殷狂本人。”純狐翩翩道。她與殷狂,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敵,她必須要弄死他,沒有道理可講。
“我在六界內都沒有查到殷狂的來歷,你知道他的來歷?”君懷青問。
“他是從九曜梵天塔裏出來的,如今九曜梵天塔內強大的邪魔不是被淨化了就是逃走了,剩下的都是小魚小蝦,一巴掌能拍死一打的那種。就算九曜梵天塔損毀,對於六界而言也不會有什麼影響,而且,我不認爲魔族是能被真正剿滅的。”純狐翩翩今天的話有些多。
這些問題,她是不能跟折笛等人討論的,這樣的疑惑憋在心裏久了,一旦打開了話匣子,就有些收不住。
純狐翩翩這番話裏的信息量太大,但是君懷青的關注點一向奇特。
她其實只要說殷狂是從九曜梵天塔裏出來的就行了,她說了這麼多,實際上是在解釋她毀掉九曜梵天塔對於六界而言不會有影響。
“魔族內除了從九曜梵天塔逃出的十二遠古天魔和殷狂,其他的基本都是墮仙,的確是不可能被完全剿滅。”君懷青滿意了。
他現在也算是明白了純狐翩翩一部分用心。
魔族不能太強大,太強了她的青丘也會受到魔族的威脅;但是魔族也不能太弱,甚至消失,如果魔族不足爲慮了,那麼青丘狐族就會成爲其它神族的目標。
只是,殷狂這個魔主,純狐翩翩顯然是對他起了殺心。
純狐翩翩對魔主有很強的殺意也很好理解,畢竟她在殷狂手裏吃了這麼大的虧,青丘的前帝君,她的父君母后也是因爲殷狂才身殞,要是純狐翩翩不想殺死殷狂纔是有古怪。
從天音谷回來後,他一直陪在純狐翩翩身邊,他也很少聽到她提及青丘的前帝君夫婦,偶爾提到也是在吐槽她父君是個神坑。
只是,作爲青丘的帝君,她不能有軟弱的情緒。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所以索性不提。
凌瀟湘說的很對。青丘前帝君純狐皓宇和塗山輝夜是六界的模範夫妻,數萬年恩愛如一日,令無數人豔羨。純狐翩翩有這樣一對父母,在這樣良好的家庭氛圍里長大,純狐翩翩心性絕對狠毒不到哪裏去。
在其他六界君主眼裏,她是狠毒了一些,但是這些並不是她的心性決定的,而是她作爲一個君王必要的手段。
“翩翩。有些事情不是以你的意志爲轉移的。”君懷青嘆氣,“殷狂作爲魔主,你要殺他,死的必然不止一兩個人,仙魔之別,根深蒂固,不是你我能輕易改變的。所以你需要做好兩手準備,一方面面對殷狂決不能輸,一方面需要對其它神族形成強大的震懾。至少不能讓他們趁着青丘和魔族拼個兩敗俱傷後再趁火打劫。”
純狐翩翩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不殺人就要被殺,那我還是殺人吧!”
一邊的雪城終於忍不住了提醒她一句:“帝君,您殺的人並不少。”她又不是第一次殺人,感慨什麼啊!
青丘純狐氏族內只剩下她,沒有人跟她競爭帝君的位置,但是放眼六界,有多少神族虎視眈眈看着青丘?
帝君作爲少君的時候,完成了前帝君給她的歷練之後就開始在六界遊歷,爲了自保,爲了將來她能在亂局中佔到主動的位置,爲了青丘這數千年來受到的敵視,少君殺的人還不少。
被拆臺的純狐翩翩怒了,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還是將這怒氣壓下。
這廝能活到這麼大一定是因爲他長期住在神廟離羣索居,否則以這廝這麼會說話的個性,一定早就被人打死了!
“雪城,你以後還是閉嘴吧!”純狐翩翩瞪了他一眼,驀然加快速度,往毓秀關的大營去了。
雪城滿臉疑惑地看了君懷青一眼。
他再遲鈍也知道他們家帝君生氣了,但是,帝君爲什麼生氣?
雪城將自己說過的話回憶了一遍,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妥。
這個帝君未免也太喜怒無常了吧?
帝君這脾氣,這位神尊怎麼受的了?
君懷青默默同情了純狐翩翩一把。
不過,看着神官這麼單純,純狐翩翩又走遠了,君懷青便開始套話:“你不是不認路嗎?爲什麼每次都能找到翩翩?”
雪城從來不會花力氣去理解自家那個喜怒無常神鬼莫測的帝君,很快就將注意力轉移了:“因爲有帝君的印鑑。我的職責是守護青丘和純狐氏,自然要隨時知道她在哪兒。”
印鑑?
君懷青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純狐翩翩也曾經沾着她的血在他手心畫了一隻小狐狸,以術法激活後,這小狐狸就不見了,只有需要的時候纔會顯出來。難道這個就是印鑑?
“你連翩翩的命數都算不準,怎麼守護她?”君懷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