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凌瀟湘在青丘狐族找到了一個容身之所，過着簡單而充實的生活，遠離這六界的紛爭。
這是他沒有辦法給予她的。
想到凌瀟湘在萬龍族待的那些時日，他雖然勉強護她周全，但是那個時候的凌瀟湘卻沒有這樣的自由。
他真的做錯了。
凌瀟湘就是凌瀟湘，不再是從前的慕娉婷了。
在剛剛確認凌瀟湘就是慕娉婷的轉世之身的時候，他太過驚喜。
經歷過深沉的絕望之後，驟然看到了希望，巨大的驚喜衝昏了他的頭腦，讓他做出了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自己那些時候的行爲，他自己都覺得蠢到了極致。
他自己犯蠢也就罷了，卻連累了凌瀟湘，在六界之內，如今除了青丘狐族竟然再也無法立足。
只要她過得好就行，其它的事情，他都可以慢慢等。
八千多年他都等過來了，還等不了區區一兩千年嗎？
靈舒出神了一會兒，直到有人通傳說蘭靈聖主求見。
蘭靈現在已經不在長老院。但是她作爲一個上神的品級沒有變，很多人也依然習慣稱她爲聖主。
卸下長老之位的蘭靈並沒有因此頹廢下去，反而更顯得輕鬆自在。她本身就不太適合擔任萬龍族長老的位置。
每個人待在她合適的位置上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蘭靈現在在族學內教授學生一些輔助類的術法。日子變得安寧而沉靜，充實滿足。
靈舒當然也知道蘭靈找他是因爲什麼事情。
萬龍族的族學裏基本上都是貴籍子女，蘭靈想要將平民的子女也一起納入族學裏面。
靈舒心理上是支持蘭靈的做法的。但是實際上這牽涉的利益極大，並不好操作。
靈舒在青丘狐族待了不短的時間，對於青丘狐族廢除奴籍的做法也很贊同。只是青丘狐族能做是因爲青丘狐族具備了這樣的條件，而萬龍族沒有。
數千年前，青丘狐族的情況極爲慘淡，上仙和上神品級的戰鬥力幾乎死傷大半，狀況慘烈得令人不忍目睹。
青丘狐族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廢除了奴籍。讓所有人有平等的機會。憑藉自己的力量爲自己爭取一個光明的未來。
廢除奴籍雖然自然是折損了一些上層階級的利益，但是上層畢竟是少數，留在底層的纔是絕大多數。
廢除奴籍能激發人的潛能，讓絕大多數的人能夠自發地加入青丘狐族的重建。純狐皓宇調動所有的人力和物力，整合所有的資源，經過幾千年韜光養晦，纔有了現在青丘狐族蒸蒸日上的狀況。
經過幾千年的發展，青丘狐族已經有了一套完整而嚴密的運作程序。就算現在有人想要在青丘狐族之內貫徹萬龍族內貴籍平籍賤籍三級制度也不可能實現。
萬龍族不同。
現在的萬龍族依然是貴籍掌握着大量的資源和權力，貿然廢除奴籍的話會讓整個萬龍族的力量完全渙散。
蘭靈的初心是好的，只是她的確不適合這種政治。
靈舒也知道萬龍族這一種狀況是不可能持久的，有了青丘狐族這樣的一個範例，其它神族也必然會眼紅，甚至是效仿她這樣的做法。
靈舒招呼了一聲。
不大一會兒，蘭靈就進來了。
蘭靈微微欠身一禮：“見過族長。”
“不必多禮。”靈舒神色微微複雜，“聖主這些時日過得可很好。”
“多謝族長關心。還好。比在長老院當長老的時候要好。”蘭靈誠心誠意道。
“這是怪我。我若是能夠早些回來就好了。”靈舒有些慚愧。
“都已經過去了。族長這些事情還是不要再提。”蘭靈雖然不太喜歡權謀爭奪，但是她畢竟在長老的位置上坐了這麼久，道理她總歸還是懂的。
靈舒其實是能夠早些時間回來的，只是如果他回來的太早就沒有辦法徹底扳倒以太上長老爲首的那一批人。
她在這個局中也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
蘭靈對於靈舒並沒有什麼怨恨，雖然靈舒利用了她，但是此事過後將太上長老的勢力連根拔起，至少在往後的幾千年裏，萬龍族那都能夠平安無事，這就已經足夠了。
她從長老的位置上退下來也不是因爲靈舒，而是因爲她自覺無法勝任這個職位，也真心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靈舒沉默了一會兒：“你還是爲之前的事情來嗎？”
蘭靈搖了搖頭：“我是想自己辦一個學堂，讓良籍和賤籍的子女上學。”
蘭靈已經反覆權衡過了，她這個方法並沒有直接和那些貴籍的人宣戰，阻力會小很多。
靈舒還是沉默。
蘭靈看着靈舒的模樣，心裏的失望也來越重。
靈舒沉默了一會兒：“我對這個並沒有什麼意見，只是你將來會遇到很大的麻煩，甚至會遇到很多的刁難和質疑。”
蘭靈沒有說話。
刁難和質疑，她無論在哪個位置上都會遇到，只是多寡的區別而已。
靈舒幾乎看也沒看，就直接在蘭靈的文書上籤了字。
靈舒的爽快倒是讓人有些意外。
“你說我會遇到刁難，但是你這麼爽快地簽了，甚至沒有經過長老院決議。你將來也會有麻煩。”蘭靈提醒他。
靈舒又如何想不到這些。
只是，蘭靈這樣困於荊棘泥濘之中依然懷着昭昭理想的人，哪怕是他這樣的人也不得不心存敬畏。
或許，正是有他們這樣的人存在，這個冷酷的世界纔有這麼多的溫暖。
麻煩一些又如何？這樣的人，他願意爲她竭盡全力，讓她免受幾分猜疑和打壓。
靈舒看着她，神色有些嚴肅：“我是族長。”
蘭靈一時間有些懵，她當然知道靈舒是萬龍族的族長，只是不知道靈舒爲什麼會強調這個事情。
靈舒沒有再看她，繼續處理自己的事務。
蘭靈愣了好一會兒，纔算是回過味來。
“謝族長。”蘭靈斂衽一禮。
“你去忙吧！”靈舒淡淡一笑，眼底卻殊無笑意。
“是。”蘭靈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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