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校門口,裴流明停下腳步,那雙眼眸彷彿平靜無波的水面,透徹純淨,又薄情寡淡。
“你以後不要再來了。”裴流明說,“我也不會再聯繫你。”
少年的皮膚是病態的蒼白,兩瓣脣也毫無血色,身形單薄消瘦到可憐。
陸鹽看着裴流明,眉頭微蹙,對方沒再說什麼,轉身走進了學校。
加理理工大學校內種植着許多高大的梧桐,太陽光從扶疏的樹葉間隙灑落,在裴流明身上畫下斑駁的傷痕。
深深淺淺的光線裏,少年的背影看起來既孤寂又冷情。
裴曦跟他說要像哥哥那樣獨立,裴流明隱約是知道她話裏的意思。
接待他的一位物理教授說過,依照他的條件可以順利加入加理理工學院的實驗室。
如果能在專業領域做出成就,他死後還可以安葬在學校的公墓中,會被授予最高榮譽。
裴流明並不在乎什麼最高榮譽,他心動的反而是學校會安排後事。
他的生命是有期限的,不會活太久,如果學校能幫他收屍,那就不用麻煩陸鹽了。
他的存在對陸鹽來說是一種拖累,或許這就是他母親告訴他要獨立的原因。
陸鹽看着裴流明走過那排梧桐,最後消失在拐角中。
他沒有叫住少年,少年也不曾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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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鹽的激素果然受到了赫淮的影響,發情期有提前的跡象。
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到發情期,還是最近的煩心事太多,陸鹽這幾天總是感覺到疲倦。
以前爲了掙錢連軸轉的時候,陸鹽都沒有這種感覺,彷彿精神被抽走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具疲憊不堪的身體。
七年以來的倦意,集中在這幾天統統找上門。
從加理理工學院回來,陸鹽跟裴流明沒再聯繫過,這兩天他也不想見赫淮,悶在家裏,躺牀上一天天這麼荒廢。
虛度了四天光陰,陸鹽在第五天下午時收到了一份包裹。
跟陸鹽保持長期聯繫的人,都沒有寄包裹的習慣,他們就算寄東西給陸鹽,也會提前告訴他。
深入骨髓的自我防禦機制,讓陸鹽警惕地看着四方小盒子。
確定這裏面不是什麼危險物品,陸鹽小心打開了盒子,看見裏面的東西他瞳仁一縮。
盒子很輕,裏面的東西也不多,一張照片,幾塊小小的模型。
雖然只有幾塊小碎片,但陸鹽還是一眼認出了,這是他當年不小心丟在垃圾星的戰艦模型。
照片裏的人是裴流明,他被綁在鋁合金的椅子上,雙眼緊閉,腦袋低垂,顯然是昏迷過去了。
包裹上面有相應的裝置,只要一打開,寄包裹的那個人就會知道。
陸鹽看了一眼包裹上的裝置,現在已經過去四十五秒。
他沒再浪費時間,立即出門。
陸鹽住的公寓在十九樓,一分鐘的時間乘坐電梯太過緊張,他從安全梯十九樓的扶手跳躍到十八層、然後十七層、十六層……
陸鹽踩着最後兩秒,準時出現在了公寓樓下。
一輛銀灰色的飛行器,行駛到陸鹽面前,艙門打開一個拿着槍的黑衣男人,冷冰冰對陸鹽說,“上來。”
槍口正對着陸鹽眉心,他沒反抗,乖乖上了飛行器。
拿槍的黑衣男人抵着陸鹽的太陽穴,另一個男人迅速摘下陸鹽手腕上的光腦,屏蔽了它的信號。
陸鹽被搜了一遍身,見他身上沒有其他追蹤器,男人給他銬上電子手銬,眼睛也蒙上了一條黑布。
飛行器快速穿梭在低雲層,被蒙着眼睛的陸鹽甚至能聽見助推器輕微的噪音。
一個多小時後,飛行器似乎降落在了樓頂,陸鹽被這些人帶着乘坐電梯下去了。
電梯門打開,陸鹽明顯感覺這裏的空氣質量不如上面,所以他猜測這裏是負層。
又走了七八分鐘,這些人才停下來,將陸鹽眼睛上的東西摘了下來。
刺眼的白熾燈讓陸鹽下意識眯了眯眼,模糊的光影裏,一道高大的人影站立在陸鹽的正前方。
他穿着白襯衫,西裝褲,溫文爾雅的氣質讓他看起來像上層精英,碧綠的眼眸卻如同野獸的豎瞳,在冷白的光中散着陰險狡詐。
“好久不見,鹽鹽。”男人笑着跟陸鹽打招呼。
陸鹽冷冷地看着捷森特。
他並不意外綁架裴流明的人是捷森特,更準確的說,他就是因爲知道捷森特纔來的。
陸鹽是在捷森特的地盤弄丟了戰艦模型,當時他雖然沒有在垃圾星,但他可以讓德爾把陸鹽的揹包收起來。
最重要的是,只有捷森特知道合成放射金屬在星,他綁架裴流明也是爲了這塊金屬。
但應該沒從裴流明口中得到放射金屬的下落,這才利用他要挾陸鹽過來。
陸鹽正愁找不到捷森特,沒想到這人竟然主動送上了門。
裴流明就在捷森特的身後,他還在昏迷,陸鹽快速掃了一遍,沒在他身上看到傷口,應該是單純昏過去。
察覺到陸鹽的目光,捷森特笑着說,“需不需要我把他叫醒,讓你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