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趙姨娘犯了過錯,沈月娟出於孝心,爲母親受過,也是情理之中。
沈月娟連連搖頭,想要否認。
可又想了想,卻改口點頭:“是我母親給我引薦的人,千錯萬錯,皆是我們母女兩個的過錯,別的不求,只希望嫂嫂能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們這次吧。”
常嬈高高坐在上首,看着她臉上表情瞬息萬變。
挑了挑脣畔。
“是公爹給你安排的人手?”
此話一出,沈月娟身子晃了兩晃,張着嘴,不敢相信的望向玫瑰椅上。
常嬈玉指搭在烏紅的酸棗木上,皓白的腕子上,那副堵了金的對蝦鐲鬆鬆垮垮的滑出來,落在手背上,顯得格外醒目。
沈月娟像是被抽了魂魄,整個人佝僂下來,癱在那裏,低頭不語。
事情已經被她猜到了,回頭捅到武安侯跟前,常嬈能不能討回公道尚未可知,但是自己,絕對是頭一個被拖出來的替罪羊。
旁人都道,武安侯生性圓滑,是一等一的和事佬。
連沒有血緣關係的庶女都能養在府裏,誰聽了不誇一聲武安侯好脾氣?
然沈月娟心底卻最清楚不過,那位待她疼愛有加的‘爹爹’,是怎樣一個陰險毒辣,不擇手段的人物。
當初她的父親齊天成,卻年紀輕起突染重疾,鬱郁月餘,便一命嗚呼。
裏頭,就有沈濤的手段。
可是母親卻……
知道等着自己的下場如何,沈月娟別過臉去,不願再多說話。
珍珠笑着上前一步,柔聲勸她:“二姑娘倒也不必隱忍着,替人受過,我家小姐既把您請來東廂說話,自沒有逼迫的意思。”
“我家小姐打進這府裏的第一日,就誇您和他們不一樣,說話溫溫柔柔的,連下人都體貼一二,是個好相與。”
“您自幼出身高門大戶,這青州城首飾上的規矩也是知道的,叫那些假的仿的,冒充了我們常家的名頭,旁人不說知假買假,碰上那些胡攪蠻纏的,還要藉此要挾,訛幾分銀子呢!”
珍珠輕笑一聲,似是覺得失言多說了幾句。
抿抿脣,蹲下身子,替她拭去兩頰眼淚:“二姑娘,不過是爲那幾個仿盜的工匠,有什麼話,不能敞開說了的?”
珍珠的原意,是提起齊府,教沈月娟自己在心底跟武安侯看做兩處。
但卻忘了,方纔常嬈可是是直白的說過,她們已經知道沈子晉和沈月娟這對兄妹兩個關係。
再講這話出來,聽在沈月娟的耳朵裏,除了誘騙她說出武安侯借她之手,假冒常家鋪子裏首飾的祕密,還有拿她和沈子晉在齊家那點兒子見不得人的過往說事。
沈月娟又氣又惱,可在常嬈的地盤上,她又不好發作,眼底眼淚連連,眼睫輕顫兩下,又哭了起來。
“哭什麼哭!”
琉璃最看不過這些女人的矯情模樣。
說不得,罵不得。明明做錯事的是她們,不過說上兩句,就跟死了親孃似的流眼淚。
這惺惺作態的模樣,也就哄哄武安侯世子那種大傻蛋。
“誰欺負你了似的,真看不過你,早就帶着證據把你捆了送官!”
沈月娟伸出兩個腕子,“我沒理,都是我的過錯。嫂嫂要是不能原諒,就捆了我,往衙門口送罷!”
她掌心裏攥着帕子,被眼淚洇溼了一大片,連上面繡的紅花都較平日神了一個色。
說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單身上止不住的發抖,滿是藏不住的害怕。
“我是個生意人,從不做無利可圖的買賣。”
常嬈轉着手上的對蝦鐲,眯起眼睛,在沈月娟臉上打量許久。
“你賭我眼下不敢同沈家翻臉,卻又如何不知,我把你捆去清暉園裏,同公爹討價還價呢?”
沈月娟:“……!”
常嬈繼續道:“別忘了,沈家可是指着我給的銀子救命呢。”
她說的輕描淡寫。
沈月娟深諳聰慧之道,聽了她的話,反倒不再哭了。
眼淚是給心軟的人看,常嬈此人,沒有心。
“我若交代清楚了,嫂嫂許我什麼?”沈月娟坐在地上,也不急着起來,只揚起脖子同常嬈說話。
“呵。”常嬈輕笑。
琉璃開口道:“二姑娘傷到了手,腦子也叫人砸壞了麼?”
活這麼大,還是頭一次碰見這麼厚顏無恥的人。
明明是他們沈家作奸犯科,做下了錯事。
眼下被抓,人贓並獲,這沈月娟還恬不知恥的還敢談條件?
不光是琉璃聽着耳朵裏不舒服,就連珍珠那麼好脾氣的人,也跟着皺眉頭。
這沈家二小姐,有些過於得寸進尺了。
對於這些不知足的人,琉璃向來嘴下不留情面。
“你還當誰都跟沈家世子爺一樣,能因爲你那漂亮臉蛋兒,事事都讓你三分不成?”小丫鬟眉毛都要立起來了。
她快走一步,就站在沈月娟的眼前,掐着腰,氣的搖頭晃腦。
“二姑娘真要想憑着臉蛋兒喫飯,也不拿鏡子照照,你比快綠閣的頭牌們,還差得遠呢!”
沈月娟被她吔的差點兒背過氣去。
左右去找貼身的丫鬟,好叫人替自己幫腔。
奈何,起先常嬈的人領她過來的時候,就爲了避人耳目,早早的把不相干的小丫鬟全部指使開。
這會兒別說是沈月娟自己的丫鬟了,房前屋後,個頂個的都是她常家的家養奴才。
“你……你……”沈月娟拿帕子捧着心口,悲愴萬分,哽咽着將苦楚一口一口往肚子裏吞。
“我怎麼了?我好歹還知道做人要臉,做好我奴才的本分,不想某些人,和家裏的嫡子不清不楚,嘴上哥哥、哥哥的叫着,私下裏,不知道怎麼勾着魂兒的喊‘好哥哥’呢!”
輪吵嘴,琉璃從小到大,就沒有輸過。
“你這個賤人!我……我……撕爛你的嘴!”
沈月娟心底的防線被她擊潰,也顧不得繼續裝她的柔弱不能自理。
踉蹌着步子,直起身子,張牙舞爪的就往琉璃臉上去抓。
常嬈身旁的婆子也不是喫素,琉璃姑娘就是府裏的半個主子,還能教她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