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前的林掌事又跑前跑後,急匆匆請了三兩次大夫,也沒有好轉的跡象。
消息傳到清暉園,武安侯還吩咐了福三,去東廂房請世子去探病,又特意交代,要說些貼心話寬慰。
所以……
沈子晉這會兒坐在常嬈的病牀前,面上鬱色,殷勤的關切道:“夫人,可是要喝水?夫人是又頭疼了麼?夫人最近瘦了,想喫什麼,告訴我,我叫廚房做來。”
常嬈:“……”
盯在他的臉上看了半天,雖說比她藏在城北那個差了一些,但這張臉也是少有的絕色,旁人想要僞裝,怕是不能。
她裝病在牀,又不好發作,聽沈子晉碎碎叨叨的唸了半晌,只覺得太陽穴嘟嘟嘟的直跳,腦袋裏除了混沌就是糊塗。
“夫君,我腦袋沉的很,想歇下了。”常嬈尋了個藉口,委婉的表示攆人。
“好呀!”沈子晉喜上眉梢,起身就要脫掉外面的衣服。
“你做什麼!”常嬈差點兒沒有驚坐而起。
屋裏燃着蠟,可外面天還沒黑呢!他就這麼大喇喇的要耍無賴?
“我陪你小睡。”沈子晉一本正經道。
他經過這些日子的深思熟慮,加上武安侯的尊尊教誨,倒也想開了。
反正已經娶了常嬈爲妻,此後經年,兩個人都是要守在一起過日子的。
他不能跟她真心換真心,倒不如先緩和了關係,早早教她懷上孩子,也好把人留下,爲沈家當牛做馬。
就當……
就當自己是象姑館裏的小生!
“琉璃!琉璃!”常嬈實在懶得同他這等蠢貨糾纏,連聲喊琉璃進來。
“世子爺,大夫說過,不能攪擾了小姐休息,您,這邊請。”還是琉璃的威名有用,她連勸帶擰眉,領了兩個婆子一起,才把沈子晉勸出了常嬈的閨房。
人到院子裏,沈子晉還不忘衝裏頭的常嬈喊道:“夫人若是覺得不適,一定要叫人立刻告知我一聲!”
嚇得常嬈裹在被子裏,身上還打了個冷顫。
太噁心了,不知道沈月娟做了什麼刺激到他,怎麼三天兩頭的不正常?
常嬈胡亂猜測,到也大差不差,只是,在背後出謀劃策之人,卻不是沈月娟。
沈子晉不捨得被攆出東廂,腳底一拐,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屋子裏的兩個女子就圍了上了:“爺!您這是……”
琉璃兇悍,她手底下教出來的婆子,自然也不是善良之輩,拉扯了幾下,沈子晉的衣袖皺巴着,盡是褶子印。
沈子晉左右擁抱,攬着二人進屋。
寶嬋趴在他的膝頭落淚:“一想到您去了那邊,奴婢這心裏……”
登時泣不成聲,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捏着手帕在眼底擦拭,紅彤彤的眼圈,叫人瞧不出是眼淚衝的,還是帕子不夠柔軟,生磨出來的。
她自上次認清楚了沈月娟的底細,原是想改過自新,好好給常家做事。
然而,常嬈卻再一次的冷待於她。
不光拒了她多次的求見,連家裏稍信,說是她兄弟在官學的開銷,常家也已經給斷供了。
俗話說的好,得饒人處且饒人。
恰好如萱與她情同姐妹,一樣的出身,想要在這高門大戶裏立住腳步,自然有共同的目標。
二人私下裏交心,合計一二。
與其投靠旁人,倒不如把世子爺抓在身旁,任她常嬈還是沈月娟,這武安侯府姓沈,日後當家主事,還是得憑世子爺的一句話罷了。
寶嬋美貌更甚,卻是個軟耳根,她糊塗理不清事。
如萱卻頗有心計,瞧得清楚眼下大局。
就連如今沈子晉一改往日,生出與常嬈孕育子嗣的決心,也是聽了身畔這位如姨娘的良言。
沈子晉憐惜的寬慰寶嬋兩句,撫去膝上的淚水,一計不成,心裏也有些煩躁,起身叫水,要沐浴更衣。
夜間的風漸冷,屋裏子暖盈盈的升起水霧,滣氣之中,沈子晉靜坐在木桶之中,閉目養神,耳朵卻尖尖的豎起,似是在等着何人。
忽聽一聲吱呀,門被從外面推開,片刻又掩上。
來人腳步很輕,沒幾步,就在他跟前停下。
沈子晉遽然發笑,伸手就把人從肩頭搬了起來,使了些力氣,一個過江秋葉,把人扔進了身下的浴桶之中。
“小妖精,方纔喊你不來,這會兒怎麼又眼巴巴的蹭過來了?”
如萱從浴桶裏探出腦袋,水順着頭髮直流,她也不在意,笑着頗爲懂事的解釋道:“方纔寶嬋姐姐也在,我不想惹她不開心……”
她這副天真模樣,跟沈月娟在馮府那會兒,一模一樣。
沈子晉聽了,好不憐惜,親暱的把人摟在懷裏,“你連你寶嬋姐姐都想到了,怎麼還要把爺往別人房裏推?”
如萱手下畫着圈圈,似是覺得有趣,見他發問,昂着頭道:“爺指的是什麼?”
沈子晉捏着她的肩頭,壞壞一笑,“好丫頭,你當真不知?”
經過溫水的沖洗,如萱脣上的口脂越發紅豔。
只見她懵懂的搖頭,一副天真爛漫模樣:“奴婢不知道。”
她這般模樣,若是落在琉璃眼裏,早就帶着人捆了,按在廊下好打一頓纔是。
但沈子晉卻喫她這一套,加上她一泯一笑和沈月娟幼時模樣無二,連無辜擡眸時,眉間的微蹙,都是一樣,瞧見她,就像又回到了幼時親密無間的時候。
別說是哄她兩句開心話了,就是這會兒他老子提劍過來,他也捨不得懷中嬌人兒受半點兒委屈。
“壞丫頭!”沈子晉笑罵着,喫她一口胭脂,“你不知道,那爺給你提點提點!”
他將人圈在臂膀,從身後,貼在她的耳畔,輕聲道:“小妖精,你把爺推去夫人懷裏,當真不覺得害怕?”
如萱悶哼一聲,喫下他的嗔怪。
一邊回頭去探他的脣,一邊輕語道:“怕什麼?怕爺不要我麼?”女子的聲音像蠱惑人心的妖怪,伸手撫住圈在身前的大掌,“那您會不要我麼?”
沈子晉性命都要舍了,好一會兒功夫,才甕聲回她:“就是搭上這條性命,爺也要給你搏下這份家業!”
如萱哼哼發笑,轉瞬笑聲碎了一地,和飛濺的水花一起,落入滣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