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關山月 >第 30 章 章三十:弱質女流
    此處的演武場比起千機營在平陽城內駐地的要小許多,烏壓壓的一大羣人皆聚集於此,更顯得十分逼仄,令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符行衣剛一腳踏入,便被許多雙眼睛同時死死鎖定了全身,腳步不禁一頓,旋即鎮定自若地走到了端坐在正上方的兩營主將身前,跪下行了一禮,道:“小人聽命前來。”

    在其他人看來,這弱不禁風的小士兵竟如此理直氣壯,絲毫不懼,明知自己要迎戰宣威營第一猛士也泰然自若,實在是不可小覷。

    “宣威營遠到是客,切記點到爲止。”

    聶錚不緊不慢地自一旁的案几上端起一杯泡好的茶,修長如玉的手指摩挲着茶盞的杯蓋,語氣漫不經心:“否則令於大人顏面掃地,豈非是我這個東道主招待不周?”

    一旁的於大人面色青白交加,輕撫長髯的手也繃得緊:

    “鎮和王此言,看來是料定微臣所器重之人必敗無疑。”

    “於大人這話倒像是心虛了。”

    聶錚似笑非笑的神情逼得人咬牙切齒。

    然而即便再怎麼不喜此人的脾性與態度,哪怕他是卑賤的私生子,如今也貴爲陛下器重的左膀右臂——頂撞不得,會掉腦袋。

    於大人只得打碎了牙往肚裏咽,面上勉強掛着笑容,道:“林猛素來戰無不勝,王爺雖慧目如炬,怕是也有走眼的一天……多說無益,還請場中的兩位開始吧。”

    符行衣衝對手客客氣氣地抱了一拳,笑道:“小弟符行衣,請林猛老兄賜教。”

    比起軍營中的大多數男子,她算不上高,身段又苗條,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臉又白又嫩,春日的軍中常服薄而輕便,尤顯腰肢不盈一握,怕是被人用力一折便要斷掉。

    簡而言之,長了一副好欺負的外表。

    站在她對面不遠處的便是宣威營第一猛士——林猛。

    林猛十分爲難,回頭道:“這假娘們保準挨不住我一拳,還是別打了吧?萬一鬧出人命怎麼辦?”

    聶錚不以爲然。

    只要保證喫飽喝足,符行衣尚未拼盡全力,便足以與試探其刀法的他打成平局。

    他只精於遠距離騎射之術,捫心自問,若論起近距離以命相搏的廝殺,他還真降不住符行衣。

    這個女人的實力恐怖到離譜,世上能單打獨鬥和她較量高下的人,只怕不超過兩個。

    一個是她爹寧滄海,還有一個……

    就是天狼軍的主將——賀蘭圖了。

    若非信心十足,他自然不敢拿符行衣的性命來冒險,哪怕這是特意爲她布的局,以便正大光明地將人推上如今空懸的右哨神槍把司官之位,堵住平日裏本便不服她升遷過快之人的悠悠衆口。

    “老兄,”符行衣從手邊的兵器架上抽了一把刀,笑得一臉純良溫和,道:“你還是考慮一下自己養傷在牀時該由誰伺候吧。”

    林猛的怒火蒸騰而起,隨手抓了一把刀便向她砍去:“豎子豈敢如此張狂!”

    不比男子的孔武有力,女子練刀,無論是體力還是臂力皆差男子一大截。

    是以,符行衣素來不以剛強取勝,而是揚長避短,將敏捷發揮到極致——

    林猛一時不察,手臂被砍了一道細小的口子。

    符行衣的身形掠過他的耳畔,笑道:“一刀不夠深便多砍幾刀,我別的本事沒有,就是一雙腿腳還算快!”

    多年逃亡練出來的飛毛腿,跑得不快只能被一羣同她搶飯喫的乞丐圍毆致死了。

    林猛大開大合的攻勢的確剛猛無敵,若是捱上一下怕是小命得丟掉半條。

    可惜速度太慢,從始至終,符行衣根本沒着道,倒是林猛被她的刀砍中了幾十次,雖然不深,然而疊加在一處卻不容小覷。

    “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敗?!”

    林猛怒吼一聲,手中的刀舞得紛飛,符行衣趁他心緒不寧時找準了破綻,最終卻手腕一轉,將刀刃換成了刀背,且刻意砍偏了一寸。

    千機營將士們看見:場中的林猛喫驚地呆在原地,任由面前瘦小的“少年”將刀架在了頸上。

    他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符行衣贏了,登時爆發出雷鳴般的呼聲。

    “符老弟太厲害了!”

    “小符幹得好!”

    “那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崽種,就該挫一挫他們的銳氣,讓他們還敢和咱們千機營作對!”

    此起彼伏的叫好聲將符行衣團團包圍在內,平日暗地裏嫌棄她娘炮,和嫉妒她升遷過快的人也成了她的堅定擁護者。

    符行衣將長刀收了回去,沖人笑着抱了抱拳,道:“說實話,林老兄是我遇到過應付最喫力的對手,不過是僥倖才能贏。將來若有機會,小弟必定多討教幾招,還望林老兄不吝賜教。”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聶錚有強力的靠山和切實的軍權,只要皇帝還信他一日,手中的權力未被瓜分,洶涌的暗潮便永遠不會跑到明面上來對其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

    他擁有可使自己隨心所欲的能力和資格,然而符行衣卻不行。

    就算交情好不到哪去,至少也別成敵人。有個背地裏給自己使絆子的夏炎已然足夠噁心了,她可不希望再來個宣威營第一猛士當仇家。

    林猛回以抱拳之禮,朗聲笑道:“是我要謝你手下留情,沒一刀砍下我的頭。”

    符行衣嘿嘿一笑,撓了撓腦袋,道:“無論千機還是宣威,大家皆爲大齊而戰,分什麼你我呢,以武會友而已,若非要爭個你死我活,那倒是本末倒置了。聶將軍,於大人,兩位覺得小人說得可還有道理嗎?”

    宣威營之最強,戰千機營之“最弱”,竟是後者取勝。

    本還信心滿滿的於大人面色青白交加,極爲難看。

    聶錚早便預料到了結果,毫不喫驚,只是目光晦暗不明地睨了一眼臺下古靈精怪的少女。

    須臾,他冷笑一聲:“勉強不算歪理。”

    當衆威脅他適可而止嗎?簡直是膽大包天!

    理所當然地成了右哨神槍的“符把司”,她被石淮山接連賞了三個大巴掌。

    那黑胖子恨不得將她的五臟六腑給拍爛,還喜不自勝地狂笑:“不愧是老子的兄弟!”

    符行衣面目猙獰地衝他的肚子踹了一腳,見後者痛得滿地打滾後,才優哉遊哉地理了理稍顯凌亂的衣襟,道:“他們想必在如意樓等候多時了,走吧。”

    永安城與平陽城被佔後的慘狀截然不同,除了夜間街上活動的人少了些,看不出任何與戰前的區別——不戰而降雖然屈辱,但也使百姓的傷亡降到了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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