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關山月 >第 44 章 章四十四:京都新月
    千機營五軍有條不紊地各司其職,即便沒有主將統領全局,也不至於像天狼軍一般頃刻間成爲一盤散沙,頂多是凝聚力不如從前。

    此行前往昆莫,聶錚帶走了總營的半數將士,戰死了一部分,但是在平陽和永安分別招收的新兵不僅填補上了空缺,反而比離開京都時多了不少人。

    在外征戰,在內保皇,各司的士兵征戰時唯把司官之令是從,歸京後則聽命於把牌官。

    符行衣與大軍一同回到了京都外城東側的千機總營,隨後和留守在京都的神炮司把牌寒暄。

    那是位十分慈祥的老伯,很好說話,待她如照顧小孩子一般。

    兩人喝着小酒,喫着花生米嘮嗑,相處頗爲融洽,符行衣趁機學到了不少保養火炮的知識。

    不像石淮山,第一次見面便與神駿司的把牌官打個天翻地覆——

    就爲了草料究竟放在哪的屁大點事。

    兩人都是暴脾氣,尤其是神駿把牌,明明一大把年紀,孫女都能上街打醬油了,還是個一點就炸的火.藥桶,勁頭一上來,他就要拔刀把石淮山剁成包子餡。

    符行衣腆着一張笑臉試圖勸和,剛上前一步,便被湊巧划來的刀鋒砍斷了一縷頭髮,當即慫得連連後退,再不敢作死,唯恐自己被老爺子送去見閻王。

    營內熱鬧異常,兩撥兵力會師,守衛軍對外徵軍的戰役經歷相當感興趣,紛紛鼓動着讓他們講給自己聽,全然看不出絲毫城池被割讓予他國的恥辱。

    “拿着軍餉養家餬口的普通百姓而已。”

    符行衣輕輕地笑了一下。

    “疆土割讓與否,只要沒損害到自己的切實利益,該怎樣便怎樣,喫喝玩樂睡。”

    僅此而已,實屬正常。

    畢竟天底下能有幾個聖人?

    對普通人來說,平平凡凡地做工,賺錢養活一家人,老婆孩子熱炕頭,無病無災地過完一輩子,這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

    符行衣昂首凝視着天際的缺月。

    這不能怪他們,畢竟自己以前也是這樣的心態,可以理解。

    但如今細細想來,終究有些不太痛快。

    “要是聶錚在我身邊多好,用來調戲解悶最合適不過。大好的發泄機會竟成了泡影,實在可惜。”

    符行衣唉聲嘆氣地託了腮,貫徹着親爹教予“簡單粗暴”的方式,說幹就幹,當即去找了何守義。

    滄瀾衛有聶錚的特批手令,只要告知同伴自己的去向,便能隨意安排行程,旁人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多事。

    “趕了那麼久的路,如今好不容易能歇歇腳。”

    何守義一時愣神,連手中拎着滿滿當當的酒壺都忘了往嘴裏倒,滿臉狐疑地問:“你小子腦袋被驢踢了,不好好待在自己房間睡大覺,跑出去找罪受?”

    符行衣笑嘻嘻地道:“何大哥見笑。聽說聶將軍舊傷復發,在王府整一個月都未能出門,我想着平日裏聶將軍待咱們不錯,若是不去看望問候聊表心意,怕有些……”

    何守義的臉色十分古怪。

    他將“心意”二字在脣齒間咀嚼了半晌,緩緩開口:“看不出你和瘋爺的關係還挺好。”

    符行衣心裏一咯噔。

    不妙,他怕是要誤會自己巴結上級。

    “何大哥太愛開玩笑了,我和聶將軍的關係還能叫好?”

    符行衣唉聲嘆氣地道:“他成日看我不順眼,動輒便往死裏罰我,可憐我不得不練出了一張厚臉皮,只能死乞白賴地主動小心伺候,以免再招人不待見。”

    何守義的臉色更爲古怪:“小符,你……每次都是這麼腆着臉自己湊上去?”

    “可不是嗎,聶將軍的脾氣何大哥也知道,”符行衣連忙解釋,卻越描越黑:“我都累得半死他還是不迴應,太難搞了!”

    何守義沉默地悶頭灌酒,被辣得連連咳嗽。

    擺了擺手,他艱難地開口:“成,你去吧。”

    符行衣鬆了一口氣,屁顛屁顛開溜,並未聽到他痛苦的呻.吟。

    何守義猶如天塌了一般處於崩潰邊緣,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操,看着又瘦又小沒點本事的小雛子,居然能讓瘋爺心甘情願當下邊的那個?!”

    必定是他瘋了!

    京都的守衛在戌時便已換崗值夜,符行衣出示滄瀾衛的令牌,順利進入內城,直奔鎮和王府。

    然後被把守王府大門的侍衛給攔了下來。

    侍衛面無表情地道:“王爺有令,閉門養傷期間,所有人拜訪皆不放行。閣下深夜來此更是可疑,速速離去,否則我便不客氣了。”

    “枉我披星戴月、晝夜兼程地趕來,居然白費功夫……”

    符行衣鬱悶地嘆了一口氣,但細細一想,此事的確是自己做得不妥。

    這次自己急於趕來鎮和王府,不僅僅是因爲思念聶錚,更重要的是想從他口中打聽些事:

    關於割讓昆莫三城的相關細節,以及朝中的情勢。

    如今既然能回京,就該着手調查當年的寧氏滅門慘案了。

    用於污衊老爹通敵叛國的書信究竟由誰假造,目的爲何,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這些都比搞男人重要得多。

    符行衣衝侍衛抱拳一禮,客氣地笑道:“今日挑的不是時候,是我思慮不周了,實在不好意思。麻煩兄弟通傳一聲,說千機營的符行衣有軍機要務稟報,明日辰時會再來求見,多謝。”

    “分內之事,兄弟客氣了,”侍衛抱拳回禮。

    藉着皎潔的月光,符行衣注意那人手背上一道猙獰的疤痕:痕跡特殊,怕是當世難找出第二個。

    符行衣打着哈欠離開,見夜已深,便尋了一家尚未打烊的客棧。

    坐在犄角旮旯的偏僻處,悠哉悠哉地喫着素面。

    千機營軍服早被她換成了輕便的常服,是窄袖薄衫的銀灰色。

    夜間的客棧燭火昏暗,不易被旁人察覺身形。

    倘若那人再醉個酒,神志不清,便更無法注意到她了。

    “還是不是兄弟?發財居然不叫上我!”

    符行衣聽見不遠處的一桌正在互相侃大山,兩個男人推杯換盞間酩酊大醉。

    “發啥財,瞎混,要不是你兄弟我欠的賭債太多,誰願意給李大人做事?”

    被調侃的男人打了個酒嗝,道:“那不要臉的老王.八連自己親兒子都坑,還敢私下倒賣商船的製材,把赤金和烏木換成腐木和鏽鐵,沒心肝成這樣,對手底下的人更狠……我就是幫忙在黑市疏通路子,沒摻和太多,這事你可別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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