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關山月 >第 57 章 章五十七:是非幻真
    “你想告訴我,我老爹當真是通敵叛國的惡賊……是麼?”

    符行衣的身體隱隱發抖,笑容十分勉強。

    聶錚哂道:“我幾時說過?”

    聞言不禁鬆了一口氣,但符行衣還是緊蹙秀眉,小心翼翼地道:“事到如今,你還不肯告訴我,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白皙的指節緊扣着衣角,符行衣微微昂首凝視着男人的面容,貝齒輕咬了一下自己的下脣,嘟囔道:“說什麼‘言聽計從’,都是騙人的。”

    聶錚滿眼皆是心尖上的姑娘失落的模樣,泰山崩於眼前皆神色如常的男人竟難得稍顯慌亂,下意識地要去拉人手,卻被符行衣一巴掌拍走。

    熟悉的一幕再度上演。

    ——別碰我,討厭你。

    符行衣故意裝出這副模樣,偷瞄到一旁的聶錚面色微動,心底暗喜,面上不動聲色地繼續演,低低地道:

    “若不願說,此生也不必再與我說了。”

    聶錚生硬地打斷,道:“我說。”

    哪怕心知肚明,古靈精怪的小姑娘在耍心眼、捉弄人,然而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眼睜睜地看着她委屈。

    臉面、尊嚴、原則皆可棄之腦後,唯獨不能丟下她。

    符行衣立馬湊到了他面前,眨着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目光盈盈地將人望着,露齒笑道:“我家小公主最好了~”

    哪還能看出剛纔委委屈屈小可憐的影子?

    聶錚額角的青筋一跳。

    真與她計較,自己早晚要被氣死。

    罷了。

    “從始至終,我與寧滄海都是陛下的棋子。”

    聶錚的眉宇間流露出些許疲態,淡淡地道。

    “陛下尚爲皇子時並不受寵,曾在北榮當過幾年質子,對北榮的長公主一見鍾情。安全歸國後,他將兄弟屠戮殆盡,又下藥毒殺親父,成功篡位。隨後,他舉兵攻犯北榮,攻城掠地,最終將北榮的長公主強納入後宮——這便是我的母妃,莊嬪。”

    符行衣冷笑着咋舌:“一到手之後便不再珍惜啊。”

    男人就是這個鬼樣子。

    “北榮僅僅是一個開始,他想要的是整個天下。”

    聶錚漫不經心地撥弄着指間的信件,語氣平靜地道:“然後他開始圖謀西沂,意欲遠渡月海重洋,平定怒濤狂瀾——他爲我取名“定瀾”,其意正在於此。”

    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因爲他的體內流着敵國的血,所以註定與皇位無緣。

    他只能作爲父親的利用工具而存在,姓名、性情、甚至連性別都不能由自己做主。

    符行衣徒勞地張了張脣,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只覺得任何言語都無法安慰到他分毫,便沉默地聽他傾訴,將手放在他的掌心,任他握着。

    聶錚的脣角盡是嘲諷的冷笑:

    “我這一生的前十八年如他所願,被他隨意地操縱擺佈,如此煎熬許久,總算讓我得到了他的九成信任。有了寧滄海做前車之鑑,他不可能再對任何人付出十足的真心。”

    聞言,符行衣緊張地嚥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道:“我老爹他……”

    “寧滄海身爲臣子,卻膽敢堂而皇之地觸及皇帝的逆鱗,必死無疑。”

    聶錚的眼神是近乎殘忍的冷靜,道:“他難以忍受陛下侵略他國的暴行,妄圖掙脫控制,不再做一個屠城兵器——於陛下而言,這便是殘忍的背叛。”

    符行衣不經意間已然牙關緊咬,聲色也染上了一層怒意,道:

    “僅僅爲此,皇帝便要殺了肱骨之臣嗎?即便我爹不願領兵,皇帝大可貶了他的官,亦或是將我寧氏全族流放至邊關爲奴,就像對待魏氏一樣,何至於非要趕盡殺絕?!”

    “致使寧氏九族被滅的緣由並不在此。”

    聶錚話語微頓,鳳目微眯,道:“在於寧滄海與北榮探子的密信往來。”

    符行衣連忙解釋:“可那些信件是假的,都是由陳述之親筆僞造出的贗品,肖大學士從旁協助他陷害我爹,這些事你也知道啊!”

    聶錚不置可否地一笑,涼涼地道:

    “不錯,僞造假書信、並上書力薦陛下將寧氏滅族的陳肖二人,都是被陛下授意,奉命而爲,後來他們相繼被滅口。前段時日,我正是因爲接到了密旨,纔派人去解決肖大學士。”

    符行衣臉上的笑容僵硬,顯得有些猙獰:“狗皇帝。”

    “陛下指使陳肖二人,是因爲他已經暗中查獲了寧滄海與北榮來往的真正密信,卻無法作爲證據。”

    如一石驚起千層浪,聶錚平和的話語令符行衣渾身一顫:“真……真正的密信?”

    聶錚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鎮定,又將方纔的空白書信拿了過來:

    “被截獲的密信與它相同,文字被隱藏,只有用特定的顯影之物方能查閱,陛下無法得知密信的內容。但寧滄海與敵國之人祕密來往書信,以陛下多疑的性格,無論信中內容究竟是什麼,他都等同於犯下了死罪。”

    符行衣苦笑着澀聲道:

    “爲了令百姓心服口服,皇帝必須派人僞造書信,方能正大光明地處死軍功顯赫的鎮國將軍。”

    聶錚微闔了眸子,沉聲道:“陛下在決定處死他之前,還曾將寧滄海召入宮中,隱晦地提及此事,正是爲了給他最後的活命機會,但他矢口否認——如此一來便是欺君罔上,罪加一等。”

    即便再怎麼不敢想寧滄海那種人會通敵叛國,可近乎鐵一般的證據擺在面前,聶錚也不得不信。

    自己開玩笑大膽假設的事竟然成真了,符行衣的脣瓣微微顫抖,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崩潰到極致,便裝不出所謂的冷靜和鎮定。

    “怎麼會這樣……”

    符行衣蜷縮成一團,環抱着膝蓋,神色逐漸變得悲憤交加,咬牙切齒地怒道:

    “騙騙騙,就知道騙,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死老爹你對得起我嗎?”

    強大正派的鎮國將軍,竟成了通敵叛國的跳樑小醜。

    符行衣一貫將父親作爲神明景仰,視復仇爲求生的源泉,如何能接受這般殘酷的事實?

    聶錚長眉微蹙,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他有個大膽的揣測,雖然暫時還沒得到確切的證實,但如果再不說出來、穩定局面,看得出符行衣就要徹底崩潰了。

    “寧滄海的書信內容如今尚未可知,但他所傳遞的並不一定是軍情密報。”聶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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