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關山月 >第 62 章 章六十二:將軍百戰
    冬月十三,昆莫山尖蒙上了一層銀白的雪霧,繞城的黑水河面上結着薄冰。

    守城的天狼軍士兵無一例外地裹上了棉衣,城中街道上的百姓亦縮着脖子搓着手,迅速地採買完生活所需便匆忙回家烤火,孩子們的小臉凍得紅撲撲的。

    “那邊守城的叔叔們衣服真難看,藍得發黑,脖子上的灰毛領跟狼似的,還是以前的那些大哥哥穿得帥,紅得像雲霞一樣,我也想弄一件!”

    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與同伴們打雪仗打累了,坐在雪地裏喘着粗氣,露出一臉嚮往之色。

    旁邊的小女孩聞言,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唉聲嘆氣,開口說話時卻能看見一口牙還沒長齊,奶聲奶氣道:“可是……阿遠,我聽阿孃說,大哥哥們以後再也不能來了——”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城門便轟然一聲巨響,震得整個康寧城的地面接連顫抖了兩下。

    方纔還打着哈欠的守城士兵大駭,立即拔出腰後的彎刀準備迎戰。

    年歲稍長的天狼軍士兵大吼道:“是‘盞口將軍’!”

    重炮的轟鳴不過震了兩三下,康寧城的笨重鐵門便被炸了個四分五裂。

    千機營士兵魚貫而入,凡火銃遍掃之處,天狼兵絕無活口。

    “操,東齊的皇帝老兒瘋了嗎?”

    天狼軍被突如其來的襲擊打得措手不及,一面破口大罵,一面踉踉蹌蹌地往亂成一團的城內跑:“說得好好的,把昆莫還給咱們,沒招他沒惹他,突然搞這麼一出偷襲,活是個不要臉的狗!”

    一個士兵罵着罵着便被鳥銃爆了頭,死時怒目圓睜,太陽穴的窟窿流出涓涓的鮮血,直淌進他灰白的鬆軟衣襟內。

    “賊喊捉賊,我今日算是見識了,這世上還真有比我更欠扁的人。”

    瀟灑快活的笑語在震耳發聵的炮火聲中分外突兀。

    方纔一臉嚮往的少年在匆忙逃回家時,鬼使神差地回頭望了一眼——

    高大駿馬上的陰柔“男子”着一襲深絳的雪絨長袍,肩胛與雙臂皆以玄鐵相護,長髮高束於頂,赭石色的抹額前鑲着三枚精緻的護額銅片。

    色若白玉的柔軟手指輕釦着搭在臂彎的鳥銃,周身氣度不凡,那張比女人更英氣、比男人更精緻的臉更是令人難以移開目光。

    符行衣笑意吟吟地打量着落荒而逃的天狼軍士兵,聽他們扯破喉嚨喊道:“守不住了,快去通知城南的人前來增援!”

    蹙起俊秀的長眉,她輕聲嘆息:“單純真好啊,沒心沒肺,活着不累。”

    符行衣笑時眉眼彎彎,根本看不到那雙素來含情脈脈的桃花美目中究竟藏了怎樣的情緒。

    這一幕在驟然飛雪的冷風中赫然有些陰森,令人不寒而慄。

    “石把司和他手底下的兄弟們,可是在城南等你們許久了。”

    應景的爆.炸聲自城南的方向響起,康寧城的兩道城門竟同時被千機營攻破。

    天狼軍被困死在城中,南北兵力皆自顧不暇,完全不存在支援另一方的可能性。

    攻破城門之後,神炮司便駐守於原地不再前進。

    神槍與神駿司敏銳地避過了尋常的百姓,與城南的兵力緩緩會合,將天狼軍士兵團團包圍在城池正中央的位置。

    符行衣攥着繮繩,雙腿輕夾了一下馬腹,優哉遊哉地與石淮山碰頭。

    她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灰頭土臉的俘虜,道:“一個不漏?”

    “狗崽子們都在這了,”石淮山的笑容無比猙獰,臉上的青筋徑直凸了出來,咬牙切齒道:“憋了小半年,總算讓老子逮個爽,全他孃的給我抱頭蹲好了!”

    符行衣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雙目遠眺,看往平陽城的方向,擔憂道:

    “不知道他們那邊如何了,可否像你我一樣順利?”

    “何老大跟李都司比咱們的行軍經驗多得多,用不着你瞎操心。”

    石淮山粗聲粗氣地吼道:“看看滿大街上都飄着你的騷.氣,給一羣大姑娘小媳婦禍害的……老子這次打死都不當惡霸幫你轟人了,自己看着辦!”

    莫名其妙地捱了一通罵,符行衣一臉錯愕地用指尖點了點自己的鼻子,鬱悶不已地環視周遭——

    街頭巷角充斥着無數雙發光發直的眼睛,他們都在死死地盯着自己看,目光炙熱滾燙,跟要活活生吃了自己似的。

    符行衣:“……”

    終於知道自己死盯着聶錚的模樣有多可怕了。

    無奈只能一手捂臉,一手擺了擺,道:“即刻安營駐紮,不得有誤。”

    待閒雜人等散得差不多了之後,符行衣才放開手掌,與一旁的石淮山騎行閒聊:

    “何大哥新官上任三把火,以雷霆之勢攻下平陽與康寧,圍困永安,使之腹背受敵,想必要不了幾日便能輕而易舉地拿下昆莫三城,軍中一些不服他的人也該閉嘴了。”

    石淮山朗聲大笑,道:“可不咋的,簡直比喫飯都容易,我還嫌殺得不過癮!”

    “真以爲打仗是什麼好事?”

    符行衣翻了個白眼,懟道:“此番大軍要一直攻下北榮的上關纔算完。咱們如今尚在東齊境內,等翻過昆莫山,一路上少不得千難萬阻。簡單些好,免得客死異鄉,哭都找不到地方。”

    石淮山不以爲意地哼了一聲,沒好氣地罵道:

    “崽種,老子眼瞅着就要回家看我家那婆娘了,你盼我點好行不?”

    符行衣笑嘻嘻地挪諭道:“得,天大地大,嫂子最大。”

    頓了頓,又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話又說回來,攻城戰的確打得實在過於順利了……”

    暗自揣摩之際,忽聞下方傳來一道青澀的呼喊:“哥哥,叔叔!”

    符行衣納悶地頷首望去,正與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對視,不由得笑道:“小孩,你是在喊我們嗎?”

    得到了少年的點頭認同,符行衣笑得前仰後合,怒拍石淮山的肩膀,連淚花都快擠出來了,道:

    “老東西還不快聽聽,連毛孩子都區分得出來,我比你年輕得多!”

    石淮山笑得更爲猖狂,面目猙獰地道:

    “小娃兒都知道你是爹的傻兒子,差輩了!”

    符行衣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沉默片刻,她猛地一腳,把石淮山踹下了馬,然後換上一張雲淡風輕的笑容,調侃少年道:

    “熊孩子,不回家找爹孃,在外瞎晃悠,你不怕被亂軍踩死嗎?”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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