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克沉吟片刻，用複雜表情說道：
“如果你打算突然說出‘我其實是你親生父親’這種話，我想你前面說的所有內容都是在誆我了。”
米哈瓦洛夫笑了笑。
“呵呵……雖然這也是種有趣的開展，但畢竟血統是騙不了人的。”
“不，這一點也不有趣，反而很狗血。”蘇克聳聳肩，往後靠在了椅背上。
米哈瓦洛夫打量了他一眼。
“解釋你的由來讓我十分糾葛，如果硬要說的話，你並不存在生物學概念上的‘親生父母’，但卻存在社會學角度上的‘父母’。”
沒有生物學上的父母……
蘇克內心哽了一下，朝他攤開手，“你難不成是想說，我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將來怕不是還要保護一位僧人去西天取經？
米哈瓦洛夫眨了眨眼，埋頭沉思了好一會。
“《西遊記》嗎……如果你能聯想到這一點，說不定會有助於你理解自身存在……”
他嘟囔着，突然擡起頭來，雙眼裏透着直白的神色。
“我會告訴你一些經歷，你自己可以思考，自己在這些經歷裏，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你已經知道在兩千多年前，終結一切之神引起的末日即將發生時，我受到祂，也就是淵古之主的意志影響，穿越到了你們的世界，並在那裏隱藏身份，生活了兩千多年。”
“你也知道全人類從地球降臨這個世界，是我在穿越前就知曉一定會發生的事情。”
米哈瓦洛夫意味深長看向蘇克。
“但事實上，淵古之主所做的佈置，並不止我一人。”
蘇克緩緩深吸了口氣。
他定了定神，大概已經猜到對方想說什麼了。
“蘇克同志……你最初誕生的地方，其實是這個世界。”
……
蘇克沉默地低下頭看着火焰，四周在結界籠罩下顯得如此安靜，只剩下火焰燃燒的聲音。
“你說過，我沒有生物學父母。”他儘可能保持着冷靜說道。
“的確沒有，你實際上……是淵古之主以這個世界人類的樣板爲原型，所創造出的生命體。”
“！”
蘇克的瞳孔不可控制地晃動兩下。
米哈瓦洛夫接着說道：
“不過，就算是創造體，你和其他人類也沒有任何本質上的區別，雖是由古神創造，卻又並非古神親自誕下的子嗣，最多算是由古神從這裏擴散到地球的‘種子’。”
沉默片刻，蘇克感覺對方的話裏有一個不太協調的詞語。
“擴散？”
“沒錯，”米哈瓦洛夫靜靜看着低下頭的他，“和你一樣的‘種子’，還有成千上萬，過去曾在探索地窟中死去的陰沉主播伊絲夏，就是和你一樣的‘種子’。”
蘇克漸漸將頭埋得更低了，臉上蒙上一層陰影。
伊絲夏她，的確也是孤兒出身沒錯。
她兒時的那些經歷……
就因爲“降落地點”不同，她就必須得以孤兒的身份在戰亂之地面對整個殘酷的世界。
相比自己在孤兒院安全無虞長大，這樣的命運，居然是由神來隨機決定。
蘇克低笑了兩聲。
如果這些是真的，他和伊絲夏，所謂的“新人類的英雄”，本質的身份其實是地窟舊民。
這可真是諷刺。
我居然……是地窟世界的人類。
他不願放棄，問出了在這件事上僅剩的一個疑點：
米哈瓦洛夫搖頭看了他一眼。
“你既然瞭解印紋和靈能武器來自彌多納，我想你應該也聽說過，在彌多納的更東邊，有一座東方風格的神祕大國。”
“在隱祕的史書中，我們稱其爲‘黃龍之地’，是一座東方傳統深蘊豐富，卻又和靈能印紋緊密結合的大國，根據書中所描述的畫面，符文面板的廣告牌充斥街頭，身穿旗袍的女性拳法過人，小二吆喝着售賣攤位上的靈能武器，一身夜行衣的刺客飛檐走壁，古廟寺宇暗藏玄機……”
蘇克沒有再聽下去。
這已經足夠證明米哈瓦洛夫想說的。
他是以“黃龍之地”的人類爲模型雕刻出來的。
閉了閉眼，蘇克沉聲說道：
“姑且先假設你所說的一切爲真，如果‘種子’有成千上萬，爲什麼只有我是‘啓動者’？”
還有血字提示。
可以明確知曉的是，伊絲夏的體內不存在類似的金手指，只有他享受了這個待遇。
一向慷慨的米哈瓦洛夫突然吝嗇了言語。
“關於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
蘇克皺了皺眉，看向對方。
“你不要誤會，蘇克同志，我並不是‘不想’回答你，而是這個問題的答案，連我也不知曉。”他看似和善地說道。
“種子的確成千上萬，但爲什麼特殊的只有你，或者說目前唯一表現出特殊的目前只有你，這個問題需要揣測淵古之主的意志，我怎麼可能給得出答案。”
“不過，通過種種隱晦的跡象，我大概可以瞭解到的是，你作爲‘啓動者’或者‘啓動者之一’的職責，並沒有因此結束。”
“祂想要你在之後做些什麼，誰也無法預料。”
短暫停頓片刻，米哈瓦洛夫與蘇克靜靜對視着。
“但是，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瞭解這一切。”
“如果你前往白夜城，親自聆聽祂的偉大意志，聆聽祂所賦予你的職責，我想以你目前的身份，一定能與祂成功接觸，得知究極的真相。”
蘇克難以自控地眨了眨眼。
這是要我……
直面一位外神？
“原來這就是你的目的嗎。”蘇克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看向米哈瓦洛夫。
他帶着海肯的艦隊來到這裏，告知他大量的真相，就是爲了讓他回到白夜城，去覲見那位世界最古老的存在？
“我認爲我們是共贏關係，”米哈瓦洛夫沉聲說道，“淵古之主對我們表現出的恩賜足夠的多，我想從你的覲見結果當中，知曉我們，以及你們新人類未來的道路在哪裏。如果你願意接受這個提議，我可以說服海肯的王，讓所有新人類都能夠重回海肯，逃離這片必定毀滅的大海。”
蘇克慢慢睜大雙眼。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愛麗絲和海柔兒，在李草和其他新人類的臉上逐一掃過，最後停留在艦船甲板上的光月教派長身上。
奈哲爾出現在這裏，代表着的是海肯之王的意志嗎。
這似乎，是一封無法拒絕的邀請函。
蘇克收回目光，在腦海中思考了好一會。
最大的問題是。
我真的有權力，擅自決定三十多億新人類的去處嗎。
思索了一陣子後，他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向等待已久的米哈瓦洛夫。
“我記得你說過，外神沒有善惡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