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祀 >62、皙顏疑人傳謗言、周母慈心問女兒
    故而時下風氣,雖有時極爲保守,但開放之處,也並非沒有。

    但聽到母親如此詢問,也就不由周皙顏不會如此大怒。

    此事若是外邊傳遍,則極有可能周晳顏一輩子難以嫁人。

    即使能嫁,到時候哪怕她再如何優秀,多半也只能隨便找一戶人家出嫁。

    周母一見女兒這番模樣,心中便已然有了確認,旋即笑容滿面解釋:“我兒莫要惱怒,並無他人背後嚼舌根,不過是你爹讓爲娘詢問你一番!”

    周母之言雖然讓周晳顏怒氣大減,但心中疑惑之色卻愈發強烈,她才甫至十五,固然洪武三年定製:「凡男年十六,女年十四以上並聽婚娶。」

    但根本不需要如此着急,更別說來詢問此等事情,若是傳出去如何是好?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周晳顏,微蹙眉頭,詢問母親:“父親這是何意?”

    既然他爹命她娘來詢問,則必有緣由,不然何故問出此等莫名其妙之言?

    早年讀書之時,的確與諸家子嗣同進同出,可那不過是幼年之時,待到十二三歲之後,便再也未有過。

    即便是讀書、撫琴、弄蕭、禮儀等,一應皆是請女師教導,或是周母教導,何來今日心儀一說?

    往日是有離家,前往南市購買一應物品,然出門之時皆以通櫶牛車相載,身穿男裝,以幕籬覆面,不曾接觸其他男子。

    且即使接觸,亦是昔日父親、祖父好友子孫,無有見過外人,向使早有此心,以通家之好,豈非早就定親,何故還有今日一問?

    且事實上,這一兩年,周晳顏連幼年異性之友鮮有往來,哪怕是諸人託家中姐妹送至書信,亦極少拆開覽閱,如此便更談不上有心儀對象之事。

    今母陡然聞之,則必有深意,不然根本如此鄭重其事?

    “你祖父欲將你妻於聖人,所以譴爲娘詢問一番,免得你心有人選,我等長輩棒打鴛鴦,殊爲不美!”

    母親話畢,周晳顏心中漣漪不斷,她想過無數可能,卻從來未往此處去想過。

    做爲周家之女,如何不知其祖心中殷殷之盼?

    可今日居然如此突兀,欲將己妻於天子,成爲一國之母,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周家數代不曾出過進士,其祖周啓東只不過舉人出身,叔祖周啓南不過歲貢出身,至於其父尚爲秀才,其叔父還在縣試滾爬,堂叔伯則皆是在縣試所不能寸進。

    如此則更應該鼓勵科考,爲何中道放棄,這讓周清漪如同其父、叔父一般無法理解。

    其實換做任何一個人都無法理解此事。

    “孩兒倒是並無心儀之人,只是何故大父會有如此想法?須知我周家世代書香門第,皆以進士爲夙願,如何今日自絕科路?”

    此蓋明代一旦成爲勳戚,則再也不必再花費心思科考,因爲一旦成爲勳貴,衣食無憂何必再去湊熱鬧?

    就算是去科考,也未見得能夠入榜,文官不見得會歡迎。

    明代勳戚一生就是“混喫等死做生意”這些事,你要是玩出別的花樣,大家還會覺得不適應。

    畢竟勳戚只想維護着自己的一畝三分田,守住頭上爵位,以及家中資產,然後混喫等死就夠了。

    至於國家興亡,與其無關。

    而文官也不會想讓一個勳戚坐上六部位置。

    畢竟歷朝歷代外戚干政之事,不要太多。

    哪怕是皇家對於勳戚科舉與否,並不太在意,但勳戚自己老實,根本不願插足朝堂。

    反正自己能蔭官,沒必要花費心思鑽研八股,這種螺螄殼裏做道場之事。

    是故明朝幾乎無勳戚科舉,哪怕是到最後宗室開科,也鮮有見到勳戚子弟,走科舉入仕。

    久而久之,大家更直接忽略勳戚可以科考一事,直接就將勳貴、外戚與自絕科考之路化作等號。

    然周晳顏所問,同樣是周母所不解,故而老實回答:“此事爲娘亦不知,然你爹稱是奉你爺爺的命令,想來必有計較,其中到底如何,我們婦孺之輩,也不好多問!”

    周母也未曾想過計較此事。

    即使多問,難不成周晳顏的爺爺,還會因爲二人疑惑,便放棄心中想法?

    此等事情太過虛無縹緲,周母並沒有想過,也知道必然不行。

    且周啓東既然如此做,則絕非有害自己可能,只不過其中道理,衆人無法理解罷了。

    如若真去糾結,此事只怕是根本就是一本理不清的賬單。

    “孃親說的也是!”

    周晳顏仔細思考其母一番話後,也頻頻點頭。

    此事既然父親知曉,且是祖父所言,則斷然無有拒絕之理。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去追根問底?

    難不成問出答案,就能改變什麼?

    並不能罷了。

    車輪依舊會滾滾前進,不會因爲路上有人叫停,就不會前進,除非有重大事情發生,不然只會按照計劃行事。

    “不知我兒可願爲國母否?”

    終歸是母愛如水,宮中是非之地,雖不知公爹何故讓女兒入主,但心中始終頗爲擔憂。

    而且養了十數年的女兒,突然要嫁,換做任何一個有心肺之人,恐怕也會多少有點不捨。

    就像李雲龍說的:“就算是塊石頭,揣在胸口,也得捂熱了不是?”

    更何況是十幾年,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乖巧伶俐的女兒。

    周晳顏自是清楚其母心中不捨,其心中亦是不捨,然終歸嫁人,就算是不捨又有何用?

    難不成一輩子不婚?

    適逢母親如此詢問,便是有天大不捨,也未敢言表,而是故作淡定:“孃親說笑了,孩兒若能服侍聖人,乃是天大榮幸也!安敢稱作不願?

    且天家錦衣玉食,珍寶無數,有何不願之說?

    女兒業已成人,早晚必定出嫁,既有服侍聖人如此好事,還可母儀天下,與陛下共受萬人供奉,往日未敢有半點奢望,今幸之,無所不願也!”

    周母聽女說完,心中頓起一絲漣漪,一語雙關嘆道:“我兒長大矣!”

    女兒自小聰慧過人,而她又豈是愚笨之人?

    女兒性子素來淡雅,與榮華富貴而言,並非太過癡迷,由此斷定,今日所言則必爲其安慰自己之言。

    女兒體貼自己,唯恐自己心中不捨之意過甚,乃滿口假言,如何不讓其有此感嘆?

    周晳顏聽到感嘆,心中亦有別樣情緒,但未敢發泄,而是趴在其母腿上,說了一句俏皮話:“女兒就算是長大,不也還是孃親乖女兒不是?”

    “快快起來,爲娘渾身上下皆是塵土,將你衣服弄髒了!”

    周母見到女兒這般,拍拍對方翹臀,然後拉着臉說道。

    “咦……”周晳顏因爲翹臀被拍,臉上頓起一陣羞赧。

    周母還是決定多一句嘴,免得今日不慎,來日大難臨頭:“我兒果無心儀之人?須知此事非同小可,若有不慎,我滿門堪憂矣!”

    “孩兒並非不曉事物稚子,此事自然心知肚明,但我保證,絕無此事,更不會陷家與滅門當中!”

    周晳顏自是知曉茲事體大,是故言之鑿鑿,向周母保證,絕對沒有相好一說。

    “如此,吾放心矣,爲娘這就回復你爹,免得久等!”

    聽到再三肯定,周母一顆心纔算真正落地。

    “我送母親!”

    周晳顏連忙起身,相送其母,直到房外廊道,這纔回到繡架座位,雙手撐着腦袋,愣在一旁,連嫁衣也不想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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