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宴席已備好,我家主人請您前往正堂就餐。”
屋門被敲響,隨之響起一道軟糯的女子聲音。
“稍候,這便出來。”
張淵應了一聲,微微收拾一下,拉開門扉走了出去。
當看到左側微微躬身等候的婢女時,張淵暗自嘆息一聲。
這女孩年歲應當與自己相仿,聲音很好聽,但身子骨卻瘦弱的緊。
矮小的個頭、寬鬆的灰布衣,兩側臉頰還向裏凹陷,明顯是經常喫不飽。
這還是在富貴人家爲奴的,那些臨時苦工的待遇更差。
至於討不到生計的……
“帶路吧。”
張淵壓下內心複雜的思緒,平靜出聲。
眼下的他沒有絲毫資本,即便有心,也做不了什麼。
但他的那個念頭卻越來越堅定。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東漢末年英豪無數,但幾乎都代表的是士族利益。
唯一的區別在於,是代表豪門士族,還是寒門士族。
但卻幾乎沒有人真正在意最底層百姓的前途和生死!
既然自己一介屁民來到了這裏,那便竭盡所能,爲這個最爲悲慘的羣體貢獻一份心力吧!
儘管,這條路會極其艱難,甚至有可能早早夭折。
但,有些事,總需要有人去做、去改變!
“是,公子請隨婢子來。”
婢女始終低着頭,不敢唐突了貴客,怯生生的挪動小碎步在前方帶路。
一路默然間,二人拐過枯寂的花壇,又邁出二進院落的圓拱門,入眼的便是一棟坐落於正中的二分大主屋。
主屋主體是木質,中間是正堂,兩側是耳堂。
從後方拐到正前方,已可聽到正堂裏傳來的歡聲笑語。
正堂門前,一箇中年管家正左右張望着。
當看到張淵後,頓時雙眼一亮,小跑幾步殷勤的迎了上來。
雖然不知這位公子的來歷,但主公可是特意交代了,一定要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想來來頭很不一般。
畢竟,一般的公子哥可當不得自家主公如此慎重對待。
“哎喲~公子,您可算是來了~
快快請入堂吧,我家主公和道長都在候着了,就等您到了纔開席吶。”
管家肥膩的臉上擠出熱切的笑容,條條皺紋堆積起來如同一朵小菊花。
“嗯。”
張淵淡漠的微一點頭,負着左手,擡步向正堂走去。
眼見張淵如此姿態,管家非但沒有不悅,弓着的腰反而更低了幾分。
因爲在他看來,這纔是真貴人的做派。
待得張淵上了木質臺階,管家這才直起身來,轉而看向那正在揉搓着小手的婢女。
只是,此時他的臉上,卻早已換上了一副頤指氣使的高傲姿態。
“還愣在這兒幹什麼?快快滾下去,莫要污了尊客的眼!”
那婢女嚇得身子一抖,急忙唯唯諾諾的小步跑了回去。
門檻邊,張淵的步子微微一頓。
兩息後,方纔繼續擡腳,邁入了堂內。
“哈哈哈!張公子總算到了,快請入席~”
當看到裝束乾淨利落的張淵走入,頓時眼睛一亮,哈哈笑着擡手招呼。
同時,身子微微前傾,以示尊重。
其他人雖然有些好奇,但也只是掃了一眼便繼續同身邊之人交談。
張淵掃了眼主人家所指的席位,見是在左側第二席,不由略感詫異。
因爲左側第一席是張角,張梁、張寶只在三、四席。
雖然有些訝然,但張淵並不怯場。
朝着那人施了一禮後,面色如常的入了席。
待得張淵跪坐穩當,張角含笑低聲道:
“此間主人姓劉,名巒,字雲山。
平素樂善好施,是冀州不可多得的恩家。”
張淵微微頷首,以示瞭然。
實則心中冷笑不斷。
連自己府中的下人都那般苛待,還指望他樂善好施?
不過是立塊牌坊當磨坊,牽頭假羊賺取名望罷了。
“至於對面的,則是武安縣城一些殷實之家的掌舵人。
其中也有幾人是我太平道恩家。”
張淵含笑以對,不露真意、也不多問。
這種恩家,換個說法那就是張角的忠實信徒。
在雙方的信任還未達到一定程度時,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既然並不都是恩家,那道長就不怕有人將我的消息泄露出去,引來官差捉拿?”
張淵輕抿了一口茶,漫不經心的問道。
張角上下打量了一眼張淵,搖頭輕笑道:
“而今的你,與官府詔犯佈告上的畫像可一點都不沾邊。
即便是同名同姓,相貌差異如此大,官府之人又能如何?
更何況……”
說到此處,張角微微一頓,伸手在懷裏摸出兩樣物什,而後一臉神祕的遞向張淵。
“更何況,你有完備的身份案牘。
雖名字、祖籍與詔犯一致,但同名同姓同地者多了去,誰人又能說你是詔犯?”
張淵微微一愣,接過兩物仔細查看。
那是兩個比手掌略長、寬窄不足手掌三分之一的長牌,一爲竹質,一爲木質。
竹質的長牌上有三行豎形文字,標註着“中山、張氏、淵、竹青裏”等字樣,是陰文。
而木製的長牌上則印刻着幾個官府的署衙名稱以及印信。
張淵瞬間瞭然,原來是符牌與傳信。
符牌便相當於身份證,乃是證明所持之人身份來歷的依據。
其中,自己所持符牌使用的是陰文,也就是文字在長牌上向裏凹陷。
而所屬官衙保留的符牌,使用的則是陽文,也就是文字在長牌或其他登記物體上微微凸起。
如此一陰一陽,便可覈對身份信息。
至於傳信,則是通過一些隘口的必須通行證明。
當然,符牌與傳信還有諸多分類,大致都是應用在軍事上。
像這兩種,都是最爲常見的種類。
張淵當即小心收好,向張角鄭重的抱了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