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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一入學的時候,鄭和澤是大二的導航學長,負責大一新生的基本問題答疑和新生入學的流程組織。

    同時,這人還在學生會和志願者義協任職,專業成績還穩在學院前十,是金融學院衆所周知的時間管理大師。

    傅庭安對新生羣裏的爆照社交沒什麼興趣,對貼上來問他籍貫和其他基本信息的導航學長更沒興趣,只是禮貌地填了個人信息表,發給鄭和澤後就把此人忘得乾乾淨淨。

    入學當天,鄭和澤聯繫了志願者義協的學生們來幫新生搬行李。

    比起其他大包小包的同學,傅庭安只有一個29寸的行李箱。

    鄭和澤主動和他打招呼:“傅庭安同學是吧?我們學院的新生住寢都在十三號樓,我帶你去。”

    傅庭安躲開他幫忙拿行李的手,客氣道:“不用了,謝謝。”

    傅婷不止一次參加過A大的校友會,他也跟着來過幾次,對A大的基本佈局還算了解。

    而且他不太喜歡自來熟的人,導航學長也不行。

    鄭和澤卻不氣餒,跟在他身邊一路陪聊:“才十五歲就考上A大,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我看新聞時,說傅庭安小同學才貌雙全,還以爲是例行恭維,今天見了本人,還真比照片上帥氣得多。”

    “哦。”傅庭安拐進彎道里,特意挑了條人多的路走,希望能靠擁擠不堪的人海洗掉身旁這個牛皮癬。

    鄭和澤卻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笑得洋洋得意:“你看,新生還是不瞭解路線吧。跟我走吧,這邊人少。”

    接着,他順其自然地從傅庭安的手腕一路向下,接過行李箱:“你有點緊張,是害羞嗎?——畢竟年紀輕輕,剛到新環境有些不適應也能理解,遇到問題就要積極向學長求助。嗯,希望我能成爲你第一個朋友,怎麼樣?”

    傅庭安張了張嘴,沒出聲。

    彼時他心裏想,不怎麼樣。

    -

    聊學術——聊屁。

    傅庭安反手開了免打擾,一把把手機扣上,心思重新放回眼前未完成的文檔中。

    他這一天認真研究了文綜三科的題型,連自己的課業都還沒做,好歹是小有成效,大致瞭解了文綜的基本題型和參考時長。

    正如林老師所說,自己學得好,未必能教得好。

    他以前學理科時,從不覺得理綜有什麼時長方面的隱憂,反正一氣兒做完,約莫還能剩下小半個小時檢查,很難體會網絡上文科生們叫苦連天的時長問題。

    但綜合考慮下來,確實文綜需要的時間更多,對考生的卷面要求也更高,這麼多字,單是有答題思路遠遠不夠,還得規規整整地寫上去,覺得時間捉襟見肘也正常。

    傅庭安敲定了計劃的第一步,提高客觀題正確率,並縮短客觀題答題時間。

    最好一目十行,還能目得全對。

    -

    籃球隊的訓練時間是從四點五十五下課到晚上七點,再留出半小時喫晚飯,直接跳過了一節晚讀和一節晚自習。

    初聞噩耗,謝平殊先是本能的狂喜,隨後便感到一陣後知後覺的肉痛。

    一不小心就忘了自己笨鳥先飛的人設,怎麼可以把浪費時間視爲驚喜。

    出乎意料的是,李江龍竟然沒有拒絕籃球隊的邀請,謝平殊到場簽到時和他碰面,還覺得不可思議。

    “我以爲你肯定捨不得兩節課的學習時間呢。”

    謝平殊蹦過去摟他脖子,李江龍一臉嫌惡,卻沒躲開,只是惡聲惡氣地道:“林奇求我來的。說20班湊不夠人,煩死了。”

    “這週一過,20班就解散了,你幹嘛擔心20班湊不夠人。”謝平殊嘻嘻笑着,拍拍他的肩,“謝哥就好你這口,嘴硬心軟,不錯不錯。”

    李江龍橫眉冷眼給他一拳:“惡不噁心,滾!”

    籃球隊這次招新是緊急擴編,上一屆選好的兩個後備役突發意外,假期相約一起外出旅遊時出了車禍,都休學回家療養。

    升入高三的主力們又不能分心,之前的替補不知什麼原因都選擇離隊,這纔有了此次緊急擴招,連高二也能招進來備戰下個月的聯賽。

    大概是壓力夠大,從教練到隊長都鐵青着臉,只讓在場的人做一遍自我介紹,便開始了基礎熱身。

    謝平殊無論是體能還是彈跳力、還是投籃的準確率都在其他人之上,教練破格略去他的體能訓練,直接叫去單獨做專項單足跳。

    60米左右腳單足跳,謝平殊看着操場就開始嫌累了。

    謝平殊厚着臉皮問:“教練,我有個小小的請求。”

    教練冷酷地回答:“不能早退。”

    “不是——”謝平殊從兜裏摸出政治必背的知識點,嬉皮笑臉遞過去,“我在這跳,您能不能跟在旁邊給我念一下這個。我自己不能讀,多聽幾遍,腦子裏也能有點印象。”

    教練:“......”

    教練:“你文科實驗班的?”

    謝平殊赧然:“文科自費班的。”

    “.........”

    可能是一米八的大高個羞答答的模樣實在讓人發笑,教練竭力僵着臉,吹了聲口哨:“你跳,我念。你停了我就停,不準停,開始!”

    謝平殊立馬背手屈膝,如踩彈簧似的竄了出去。

    教練便端着一口掉渣的普通話,戴上眼鏡,一字一句照着念:“這個...價值,是凝結在商品中的無差別的人類勞動。價格呢,就是價值的貨幣表現,價值越大,價格越高,價值越小,價格就越低......”

    教練罵了一聲“操”:“——這不廢話嗎?”

    -

    七點鐘準時結束訓練,謝平殊一溜煙兒撲去食堂補充能量,卻也只剩些殘羹剩菜,食堂阿姨端出教職工的菜品給他補肉,手還職業性地飛速顫抖。

    一抖一塊肉,一抖一塊肉。

    比他投籃還準,這纔是真正的無他,唯手熟爾。

    “阿姨。”

    眼看着一大勺肉抖得只剩點湯,謝平殊實在忍不住了,一邊取筷子一邊彎腰低頭,窗口處露出自己可憐巴巴的臉,低眉癟嘴道:“阿姨,我是籃球隊的,不是逃課來喫飯的。”

    阿姨擡了擡眼,方言味兒極重:“打籃球哇,辛苦咯噻。”

    “是滴哇。”謝平殊學着她的方言,神情更可憐了,“跑三千米,跳幾百米,上籃訓練不曉得好多組,人都不行咯哇。”

    謝平殊一直堅信,當方言學得足夠蹩腳,對方就會get到你的真誠。

    阿姨果然補了一勺肉,謝平殊嘿嘿傻笑,只差沒叫聲親姐姐,把阿姨哄得喜笑顏開,才心滿意足地端着餐盤喫飯去了。

    傅庭安早就收到他的短信,說這會兒是晚飯時間,且沒什麼老師,估計在食堂裏也能偷摸用手機。

    看準了時間,傅庭安就打來電話,謝平殊蔫蔫地接了,對面果然是新聞聯播的開場白,主持人渾厚的普通話再度在耳邊響起。

    李江龍遠遠地就看見謝平殊一人坐在窗邊,右手拿筷子,左手捧手機,喫頓飯喫得滿臉的生無可戀,活像剛纔一口喫到了半條蟲,這會兒正情難自禁地替蟲默哀似的。

    加之平時軟綿綿趴着的小卷毛,沾了汗,都比高一般站起來,李江龍看了會兒,摸出手機給他來了一次六連拍。

    呂一一私底下說,徐校醫重金求謝平殊醜照,弟弟越醜校醫越愛,一張照片能當一杯奶茶。

    不知道是爲什麼。

    反正拍了拿去給楊不畏取樂也好。

    -

    “哈哈哈哈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徐宛下班不久,還在家裏自主洗手作羹湯,恰好收到李江龍發來的照片,當即笑得在地上亂爬,趕緊分享給傅庭安一起快樂。

    傅庭安倒是波瀾不驚,說可能是他在給謝平殊直播新聞聯播,小孩正刻苦鑽研,沒在意表情管理,很正常,不要大驚小怪。

    “你是什麼鬼才哈哈哈哈哈誰家文科生拿老年機聽新聞聯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徐宛邊笑邊擦眼淚,戀戀不捨地重溫謝平殊的照片,“不行了,真的,我要是你,我就把智能機還給人家。”

    傅庭安冷酷無情:“他不自覺。倒是你,這麼做挺變態的,收手吧。”

    “嚯喲?是誰打個視頻電話偷摸截圖人家的?”

    “他先偷拍我。”

    “那我現在偷拍他了,你讓他也來拍我還,我肯定任何時候任何角度都完美無缺。”

    傅庭安無言許久,突然問:“你平時加班嗎?”

    “......啊?”徐宛愣了好一陣子,“不啊,我這個工資又不高,工作日朝九晚五,兩班倒的。”

    傅庭安道:“你加班吧。我下午七點來找你。”

    徐宛:“......真的嗎?我不信。”

    傅庭安不說話。

    “你是想趁他喫飯半小時,給小孩直播新聞聯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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