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高中籃球友誼賽的通知已經發布,A高也很快選定人選。

    謝平殊將作爲首發小前鋒出賽,其餘人也毫無異議,只是默契地催促徐校醫念文綜的語速可以更快一點。

    義工徐宛:“甘霖娘。”

    -

    林老師改完了作文,便發下學生試卷,隨機交換批改前半部分的閱讀題和文常題。

    謝平殊接到一張全然陌生的卷子,便照着林老師的評獎開始閱卷。

    呂一一卻轉頭看他,目光詭異。

    趁着林老師板書的時間,謝平殊被呂一一掐下的一小塊橡皮狠狠爆頭。

    謝平殊回望過去,才見呂一一豎起卷子,正是他的語文卷。

    而後呂一一緩緩一翻。

    林老師轉回身,敲敲桌面:“我們先來看作文題,這次大家普遍抓準了立意,但都寫得無功無過,我選了兩篇範文和大家分享一下。一篇是呂一一同學的作文,標準的議論文體,論點和論據都非常準確,複印件等會兒會貼在後邊,大家下課可以去看。”

    接着她打開投影儀,聯機。

    光影斑駁,灰白的屏幕上印出一張卷面漂亮得無可挑剔的試卷照片。

    全班譁然。

    文筆是次要的,主要是這卷面確實是宛如印刷,過分好看了些。

    “呂一一同學的作文我給了55分。”林老師扶着眼鏡,認真調試照片的縮放大小,“這是另一位同學的,他採用了散文文體,獨闢蹊徑,我認爲是一次不錯的嘗試。”

    謝平殊僵在座位上,好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投影幕上的作文出自他手。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老師嘴裏聽到表揚。

    放在以前,他一直是被單拎出來嘲笑的那一個差生,哪怕是語文,也很少會被老師着重誇獎。

    林老師接着說:“綜合卷面書寫、材料引用、切入角度、行文文筆和文章立意,我給他的分數是56分。”

    “這篇是謝平殊同學的作文,期待你言出必行。”

    -

    傅庭安滑看着林老師發來的照片,徐宛則靠在他肩頭,同樣專注地閱讀謝平殊這一次超出尋常的表現。

    在高中考場上選擇議論文以外的文體,倒是挺貼合那句“零分作文和滿分作文只有一念之差”。

    況且這篇作文確實寫得不錯,感情真摯、行文流暢,尤其是它體現出來的寫作態度非常之端正,和先前那個用瑪卡巴卡划水的高中生簡直判若兩人。

    “我終會與你在金字塔頂相見。”

    徐宛復讀了一遍,這是謝平殊的題記,而作文題目也很開門見山,《假如我是一隻蝸牛》。

    “假如我是一隻蝸牛,我堅定不屈、百折不撓,於是爬上金字塔頂,最終邂逅了翱翔天際的老鷹,你。

    但是我首先遇到你,隨後我才向金字塔頂進軍。

    我被迫勤奮、被迫努力、被迫撿起一顆虛僞的恆心。

    終於,我決定做一隻蝸牛,堅定不屈、百折不撓的蝸牛。

    因爲我會去金字塔頂見你,一定。”

    徐宛嘖嘖,扭着傅庭安的胳膊問:“安安,你看這個‘老鷹’,是指誰啊?”

    他的尾音拖得山路十八彎,傅庭安則奇怪地看他一眼:“高中生作文,大概是指理想吧。”

    徐宛:“。”

    徐宛:“你高考沒能拿狀元是不是語文拖的分?”

    他問得真誠,傅庭安忍了幾秒,忽然笑起來。

    他把謝平殊的作文一一存圖,低眼道:“金字塔頂,挺有意思的。”

    隨後說:“我也得去。”

    徐宛:“......”

    徐宛他無話可說。

    徐宛看着打了雞血一樣抽出QuantitativeFinance開始啃論文的傅庭安,實在無話可說。

    寡人乏了,狗情侶能不能自行退下。

    -

    七天的國慶假後,變態A高露出它桀桀怪笑的真面目,惡狠狠地宣佈一條最新消息:月考就在本週舉行。

    落在學生們耳朵裏可謂擲地有聲:

    ——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謝平殊那本一百頁的單詞本只剩兩三頁空白了,傅庭安給他買了一本新的。

    而他用來當的數學錯題本的活頁本也塞得滿滿當當,已經換了第二批紙芯。

    最新複習進度是初中的三角函數,謝平殊學得頭大,但還是通宵點着燈,鑽研那本令人痛苦的初中數學必刷題。

    家裏的咖啡幾乎全是他和傅庭安搞沒的。

    後者是熬夜寫畢業論文,大有效仿曹公批閱十載的架勢,但謝平殊聽徐宛暗示,似乎是傅庭安計劃留校任教,而A大對畢論含金量的看重遠超其他高校,才倒逼傅庭安開始發奮。

    可小謝同學能有什麼壞心思,小謝同學只想把三角函數弄懂,小謝同學又沒想在A高任教。

    月考首日,謝平殊沒忘了穿一身喜慶的紅T,用校服遮遮掩掩,到最後一間考室簽到。

    然而舉目全是眼熟的面孔,謝平殊想起來,他自己讀的20班可不就是最爛的文科班,最爛的文科考室當然也都是熟人了。

    倒是他露面的那一刻,其他人的臉色都有幾分便祕似的困惑。

    “哇塞這紅T,潮啊謝大文豪。你也在這考室?幾號啊?”

    謝平殊回以沉默的注視,緩緩落座在最後一排,緊挨着垃圾桶:“1001。”

    同學咋舌:“......有點本事。”

    過了會兒,又有同學問:“體委大人,你是被哪科拖累了啊?”

    謝平殊沒話說。

    回憶了一下自己開學考的成績,謝平殊只能真情實感地答:“好像是語文。”

    “???”

    “可你週考語文不是一百三嗎???”

    謝平殊的笑容肉眼可見地更明媚了。

    這就不能怪他有意炫耀了,畢竟有什麼能比零分語文直飛一百三更勵志的呢?

    他只是來發雞湯,絕對沒有炫耀的意思。

    “噢,你可能沒對上號。”謝平殊湊近了些,指指自己的臉,真誠道,“重新介紹一下,我是公告欄的那個瑪卡巴卡。”

    “瑪卡巴卡是......”

    問話的人記起什麼,卡殼了。

    考室裏再度陷入尷尬的沉默,間或着幾個18班的考生迷茫的詢問:“怎麼了?他很牛嗎?能傳數學答案嗎?”

    “別指望了,他是語文一百三,數學一十三。”20班人搖頭勸誡,“好像他數學定時作業就沒及過格。”

    “——英語呢英語呢?”

    “你想屁喫,沒見他1001號?”

    18班考生默了幾秒,看向不明所以的謝平殊,口呼瑞思拜,隨後作鳥獸散。

    當事人謝平殊終於反應過來,皮笑肉不笑地搡了一把謠言源頭:“滾,你數學才一十三。”

    -

    但數學一十三又如何?

    他胸中有大丘壑,他還沒忘記傅庭安答應了英語及格一碗麪。

    那是一碗麪嗎?

    那可是傅庭安煮的面!

    A高的月考一向高貴,連籃球隊的訓練都得爲之讓道。

    謝平殊無心文綜,一連三節晚自習都在走廊背誦英語課文。

    天氣轉冷,狹長的走廊只有寥寥幾人在外誦讀,教室內都安靜如雞。

    下課時同學問他何故自討苦喫,謝平殊故作高深,說天機不可泄露。

    實際原因無他,急抓一手語感,又不想讓人聽出他的塑料口音而已。

    他要有傅庭安那口老外腔,就算林老師拿襪子堵他嘴他也要在教室裏大聲讀出世界上最美的英文。

    幸好他沒有,林老師的襪子才得以倖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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