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層樓,144級臺階,謝平殊回首長望,每一步都是血淚。
609宿舍是典型的四人寢,上牀下桌,獨立衛浴,硬件設施相當對得起它一年一千二的費用。
謝平殊是最後一個報到的學生,走進宿舍時空調低至20°C,入門即爽。但留給他的只有緊挨衛生間的牀鋪,難言的芬芳不絕於鼻。
這也算是命定的邂逅吧,謝平殊決定認命。
衛生間裏傳出一聲沖水的巨響,一個麥色皮膚,身材卻有些清瘦的少年從衛生間裏出來,還端着手機,“Ace(團滅)”的語音隨之外放。
謝平殊跟他對視半晌,少年雙眸陡亮:“4號牀的勇士啊?”
謝平殊扭頭看了眼自己的4號牀,緩緩點頭:“天將降大任於我。”
少年嘿嘿笑着,也不管遊戲還在進行,忙從自己的書包裏拿出一罐果乾:“這是見面禮,其他人都拿了。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叫瞿高峯。”
“雙目瞿?這姓挺少見的。”謝平殊接過果乾,指指他已經在泉水裏復活的遊戲界面,“我叫謝平殊,你先玩吧。”
“玩個屁啊,一幫下飯隊友。走走,另外倆兄弟去買衛生巾了,咱們先去喫飯,下午哥幾個搓一圈麻將。”
“......衛生巾?”
瞿高峯一蹺小腳:“軍訓用的,你想啥呢?”
謝平殊乾咳兩聲,沒搭理他。
瞿高峯順勢收起手機,但也沒有真的棄隊友于不顧,還是不情不願地端着敷衍了幾下,至少沒在泉水泡澡。
謝平殊瞄了一眼,好傢伙,2-12-20。
再仔細看,更好了,瑤。
原本還想靠遊戲翻盤來定一個人設的謝平殊當即收起小心思。
翻不了翻不了,他頂多幫瞿高峯點個投降。
但傅庭安的來電適時響起,謝平殊連忙接通,無線耳機裏傳來傅庭安的聲音:“幾號寢?”
“南區三號B座,609。”謝平殊又不自禁地開始抱怨,“重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媽給箱子塞了賊多,說軍訓有用。天,我一看,全是防曬霜,這補水那養顏的......服了,你也不來幫幫我。”
大概是謝平殊的語氣過於詭異,埋頭玩遊戲的瞿高峯忍不住擡眼,看向謝平殊的眼神多了一絲疑惑。
好怪,再看一眼。
傅庭安在那頭低笑:“六層樓就不行了,體能有所下降啊。”
“我不行??”謝平殊只差沒蹦起三尺高,“我行不行你不知道?高中被你壓榨到那程度了我都沒倒下,你還說我不行......”
瞿高峯覺得自己悟了。
瞿高峯:“......謝兄。”
謝平殊:“?”
遊戲裏的瑤又死了,瞿高峯放下手機,比了個大拇指,然後抱住自己,一臉嬌羞地扭了幾下。
謝平殊:“???”
傅庭安不知道這邊的互動,背景音逐漸變得安靜,謝平殊依稀能聽見他身邊行李箱滾輪的聲音。
隨後傅庭安道:“等着,送溫暖來了。”
謝平殊摘下只剩一片忙音的耳機,瞿高峯全然不顧還剩三秒復活的瑤,仍在原地扭個不停。
“瞿兄,”謝平殊學着他的動作扭了會兒,“被附身了?”
謝平殊:“?”
謝平殊反應了好幾秒,才意識到他說的是傅庭安,登時有些哭笑不得:“是家裏人。”
“都快結婚了?!”
謝平殊笑嘻嘻罵他:“閉嘴吧。”
新生入寢的第一天,通常會尷尬、害羞、不知所措,謝平殊原以爲新環境少不了他扮醜活躍一下氣氛,沒想到瞿高峯也是差不多的活潑愛鬧,說話還挺有梗,根本不勞謝平殊費心。
體感就是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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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庭安一進寢室就體會到了20°C的爽快,猜也知道是上一屆留給後來人的電費遺產,不怪這幫混小子敢這麼揮霍。
謝平殊提前擦乾淨了桌椅,拉他到4號落座,又遞了一張紙巾給他擦汗。
服務周到,瞿高峯在邊上暗暗咋舌。
來的還真是家人,原本他看謝平殊這長相身高,再結合說話的口吻,都認定了電話對面是個姐系女友來着。
“這是我室友,瞿高峯。”謝平殊又看向瞿高峯,“喏,都說是家裏人了,我哥。”
瞿高峯連連賠笑:“哥哥好,哥哥喫果乾。”
傅庭安不知道兩人之前的爭論,點頭致意後便從謝平殊還沒收拾的行李箱裏抽出自己的電腦包,及一板AD鈣奶。
電腦包自己挎上了,AD鈣奶則遞給謝平殊,傅庭安道:“辛苦費。”
謝平殊:“......你什麼時候塞進去的?”
傅庭安回憶片刻:“你忙着彈舌的時候?”
這男的好煩。
謝平殊扭過臉,不想理他。
瞿高峯自覺多餘,趕緊和謝平殊掃碼加了個V信,又用企鵝把他拉進宿舍四人羣,便一揮手,笑嘻嘻地抱着手機跑路了。
謝平殊拆了AD鈣奶的包裝,寢室四人一人一瓶地放在桌上,傅庭安則坐在空調風口下休息,不時回覆一下手機消息。
四人羣的羣名是“回寢的誘惑”。
饒是謝平殊也着實被騷了一把,截圖發給苟旦和楊不畏,換來兩兄弟一陣不要錢的狂笑。
“你室友看上去挺好相處的。”
“是哦。”
傅庭安分神看他一眼,問:“怎麼沒精打采?讀大學了不開心?”
謝平殊自己都沒發覺語氣不對,聞言愣了片刻,才笑笑說:“沒,就是頭一回住讀,不太適應。”
“看你不讓叔叔阿姨送,還以爲是迫不及待要脫離我們。”
“哪有。你不幫我搬行李箱,我才生怕你把我丟了呢。”
傅庭安輕嗤一聲:“杞人憂天。”
謝平殊便一個勁兒地笑,把椅子讓給了傅庭安,自己坐在牀上,踩着臺階低頭看傅庭安的發旋。
不能不說,傅庭安此人,硬件上可以說是從頭完美到腳,連發旋都只有一個,熬夜熬到這地步,也不見脫髮症狀,發旋周圍照樣頭髮茂密。就是身體不行,脾氣怪了點。
但他連個發旋都能看半天,這耐心也挺怪的。
傅庭安熄了手機屏,仰頭看他:“不喫飯了?”
“既然你求我,那我就勉爲其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