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好和小竹錯愕了下，小竹立刻沉不住氣的問道：“那，這上面的三個人是誰？”
林仲懷的目光掃了一眼照片：“這上面的三個，是爺爺的第一任太太生的兒女，一共三人。”
顧好心裏陡然沉了下去。
原來是這樣一個家庭，外婆做了別人的後媽，還是三個孩子，生下了兩個孩子。
“那，你是誰生的？”顧小竹立刻就問了：“是外婆生的兒子的孩子嗎？”
林仲懷似笑非笑的看向小竹，不答反問：“你覺得我應該是誰生的？”
小竹看看他，又看看顧好，還是忍不住說了句：“你要是外婆生的孩子的孩子，那我們還能聊，要是繼子生的孩子的孩子，就算了，都很忙，哪有時間跟你蘑菇。”
“小竹！”顧好低聲制止她，這丫頭說話總是這麼直接。
小竹嘟嘟嘴：“姐，何必客氣。”
顧好這纔看向林仲懷。
他看着顧好，挑了挑好看的眉梢，莞爾一笑，似乎在等待着顧好的態度。
顧好發現這個人真的厲害，總是一個眼神就可以看出人的內心。
她也沒有迴避，直接抒發了自己的態度：“如果你是外婆繼子的孩子，那就不必談了。”
林仲懷聞言微微笑了，很是愉悅：“好，你們的態度，很對我的胃口。”
顧好和小竹面面相覷，一起看向了林仲懷。
小竹很是着急：“你痛快點，到底怎麼回事？”
林仲懷微微一笑，反問道：“你們覺得我是隨便叫不相干的女人奶奶的那種人嗎？”
這態度，絕非良善。
但很讓人覺得滿意，很真實。
顧好和小竹都是一愣，隨即都笑了起來。
“那你是外婆的親孫子？”
林仲懷點點頭：“沒有血緣關係，我是不會找上門來，帶奶奶的骨灰的，而且這些年，爺爺雖然嘴硬不想承認想念奶奶，可心裏還是記掛，要不然也不會奶奶走後，終生未再娶。”
“他，”顧好猶豫了下，問道：“還活着嗎？”
林仲懷點點頭：“八十九歲了。”
“啊，還沒有死啊？”小竹驚愕的問道。
林仲懷眉頭一皺。
顧好也是拿胳膊肘子搗了一下小竹。
小竹憨憨一笑：“我的意思是，老人家挺高壽的，確實厲害。”
林仲懷並沒有生氣，而是笑了笑，道：“你心裏想的卻是這老不死的都沒有死，外婆卻去了吧？”
小竹一囧，這林仲懷真是太直接了，她心裏想的什麼，都能看出來。
她的臉都跟着紅了。
被人拆穿壞心思的想法。
顧好也是忍俊不禁的一笑，看向林仲懷，道：“抱歉，原諒我們沒有辦法對一個趕走外婆讓她一生顛沛流離的老男人有任何的情感，在我們眼裏，他就是一個陌生人。”
林仲懷對上顧好的眼睛，目光深幽，平靜，良久之後，他點點頭。
“你們這樣的情感非常樸素，人都有私心，人也都有最基本的是非觀，我都可以理解。”林仲懷道。
小竹很悲憤：“外婆多不容易，你們是不會理解的，那個年代一個女人帶着個孩子誰明白？”
林仲懷沒有言語，只是靜靜地聆聽。
“哼。”小竹越說越激動：“這老頭就是老禍害，怨不得活了這麼大歲數了，分開都幾十年了，何必再跟外婆同穴？”
“他們並沒有離婚。”林仲懷道：“在法律上，他們還是夫妻。”
“那林家的前一位太太呢？”顧好忽然開口：“是不是也埋在了林家的祖墳裏了？”
林仲懷倏地擡眼，對上顧好的眼睛，點點頭：“確實，她死的早，奶奶是外公的續絃，也是明媒正娶的人，早先就埋葬在林家祖墳裏了。”
“既然他已經有了太太一起合葬，何必再來束縛外婆呢？”顧好輕聲的開口：“其實我們也不好，外婆顛沛流離這些年，死的時候親人一個不在身邊，倒是沒有關係的人在身邊，而她骨灰現在還在存放在外面。
我也不想隱瞞，我們最近在給外婆找墓葬，我正準備今天去看外婆的骨灰，沒想到林先生你就來了。”
“還沒有下葬？”林仲懷有了一絲錯愕。
顧好點頭：“是我不對，沒有處理好這些事情。”
林仲懷微微一怔，“你不必道歉，每個人都有缺失，只是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也許這是奶奶的心願呢？”
“這怎麼可能？”顧好搖頭：“外婆她老人家要是想回江南有一萬次機會開口。”
“對，我也這麼認爲。”小竹接口道：“外婆有這個機會可以安排，但是最終都沒有。”
林仲懷微微嘆息了一聲：“就算是如此，可人生很多時候有千萬次的開口機會兒，話到嘴邊，未必能開的了口，等到想要開口的時候可能沒有了機會兒。”
顧好一僵。
林仲懷的話，一下子沉重的砸在了心裏，讓她一瞬間很難呼吸。
“但林先生，我們誰都無法確定她老人家的心思。”
“這樣說吧。”林仲懷道：“讓她老人家回到祖墳，將來跟外公合葬你們一定覺得爲難，但如果讓她回到她兒子身邊，在地下長眠，與她兒子一起共享天倫，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顧好蹭的一下子站起來，錯愕的望着他：“你，你的意思是，你父親？”
“去世五年了。”林仲懷沉聲道：“五年前我沒有能力，現在稍微有點能力，我只想幫父親接他的母親回去安葬。”
顧好的眼睛一下子溼潤了，那種莫名的酸澀感襲來，很是難受。
她喉頭滾動了下，看着林仲懷。
他依然是平和的樣子，西裝一絲不苟，額前的碎髮很是平整的貼在額頭，陽光裏，沒有絲毫陰霾。
就像是一幅美好的畫，這個人云淡風輕的讓人感覺到一種很難拒絕的力量。
原來外婆的兒子也沒有了。
林仲懷在林家的處境一定不是很好，三個異母同父的伯父和姑媽，失去了早逝父親的庇護，他一定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