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的話，開不了口。
嘗過至親離世滋味的人都會懂得，林仲懷此時的要求一點不過分。
“那麼。”顧好聲音略帶低啞，開口道：“我能不能這樣理解，其實來找外婆，並不是林家長輩的意思，而是你自己的意思？”
“坦白說，這是我和我父親母親的意思。”林仲懷倒也坦然。
顧好沒有吭聲，看來老爺子並沒有開口要外婆回去。
小竹有點沉不住氣：“可是既然不是你爺爺的意思，這樣外婆回去，是不是太尷尬了？”
林仲懷點點頭：“所以爲了避免這種尷尬，我打算跟爺爺提出來遷出父親的墳。”
“那你爺爺肯定不同意的。”小竹立刻就脫口而出：“我覺得這事不可能。”
顧好沒有着急開口。
林仲懷的目光看向顧好，似乎明白，她們兩姐妹是顧好說了算。
她猶豫了下，開口道：“林先生，提出遷出你父親的墳只是聲東擊西，你的真實目的，其實是想要你爺爺接納外婆的骨灰。”
林仲懷有點微微的訝異，似乎沒有想到顧好會這樣明白，輕易看透。
小竹眉頭緊皺，看看顧好，很是不解：“姐，你剛纔說的是什麼意思啊？你怎麼猜到的？”
“因爲林先生說，要外婆的骨灰進林家祖墳，既然是進祖墳，那是斷然沒有遷出的道理，這只是你的激將法，目的是讓林老爺子能夠接受外婆的骨灰。”顧好一字一句的分析道。
林仲懷的目光裏多了一抹激賞，輕輕一笑：“果然是聰明人。”
顧好心裏嘆了口氣，他倒是直接承認了，可是顧好卻覺得這總事情，不太好說。
她看看林仲懷，開口道：“你連你爺爺都算計在內，他可是八十九了，稍微有點差池，你能負責的了嗎？”
“姐，你操心那個幹什麼？”小竹道：“對外婆不好的老男人，安危有什麼了不起的。”
“確實。”林仲懷道：“用小竹的話來說，他一八十九了，這一把年紀了，如果看不出什麼門道，隨便一擊就完了，也是他的命。幾十年了，有些事情，是需要解決的，總不能帶到地下去解決。”
“哈，我都等不及想要看那老爺子的臉色了。”顧小竹有點幸災樂禍的開口，“那老東西太過分了，把外婆和媽媽趕出來，也不管她們死活，還讓外婆和親兒子分開，這是人乾的事情嗎？”
顧好再度拿胳膊肘子搗了下小竹，提醒她說話不要這樣直接，也有點太坦率了。
小竹道：“姐，你怕他幹什麼？他找咱要外婆的骨灰，咱又不求他們，不喫他們的不喝他們的，說話這麼客氣幹什麼？
再說我已經很客氣了，要是依着我的脾氣，想到咱們外婆受的苦，我沒把他罵出去已經很客氣了。
哦，不對，跟他沒關係，是那江南的林家老東西，我現在都想去他們家門口罵街了。”
顧好臉都被小竹給氣綠了，這丫頭是膽大包天了，這逮着誰都懟的性子早晚要喫大虧。
顧好看看林仲懷倒也沒有生氣的意思，她還是開口道：“抱歉，林先生。”
顧好驚詫。
小竹也是一臉的詫異，隨後是一拍手，笑了起來：“哈，行，姓林的，是條漢子，我佩服。”
“怎麼說我也是你們表哥。”林仲懷似乎有點無奈：“顧好叫我林先生，你叫我姓林的，這樣合適嗎？”
顧好一愣，如果是說改口叫表哥的話，她肯定叫不出口來。
畢竟沒有過任何的交集。
小竹卻因爲林仲懷這話反而更加欣賞和喜歡他了。“表哥，我且認了你這個表哥，都坦蕩點，咱們不要算計誰。”
顧好懵了，小竹也太着急了吧。
林仲懷微微頷首，笑而不語，又看向顧好，目光裏多了一抹期待，看着顧好好像在說，你是怎麼個意思呢？
顧好遲疑中，林仲懷的目光又看向了顧小竹。
顧好覺得也不能太矯情了，道：“好吧，就叫你表哥也無妨，只是你現在的處境好像不太好，既然是爲了外婆，我也深思熟慮了，如果外婆的骨灰回到江南，也許是對她老人家的一種寬慰。
這只是我的猜測，我確實不知道外婆到底想不想回去江南，但我想外婆是希望跟自己的兒子在一起的。
所以我們答應，把外婆的骨灰交於你送去江南，只是我們要跟着去，親眼看到外婆下葬。”
“這是當然。”林仲懷沒有任何的猶豫，很是痛快的答應：“你們當然要看着奶奶骨灰入土，而且奶奶的意願是想要回江南的。”
“你怎麼知道？”顧好錯愕了下。
林仲懷笑着道：“因爲五年前，我在我父親出事之後來找過奶奶。”
顧好和小竹都是一愣，很是詫異，這件事她們怎麼都不知道？
林仲懷這纔拿出來一張照片，還有一封信，遞給了顧好。
顧好先是看了照片只見背景是一片花地，而照片上，顯然就是外婆的音容笑貌，稍微顯得年輕一點的林仲懷攬着外婆的肩膀，老人家臉上帶着笑容，眼底似乎千言萬語。
顧好看一眼就禁不住眼睛溼潤了。
她打開信，看了一眼，竟然是寫給自己和小竹的。
她一下子心都狂跳起來，在外婆死後多年，她還能看到外婆的親筆信，心情無比複雜。
顧好拿着信函，自信閱讀起來。
只見上面寫的正是關於江南林家的關係族譜，還有外婆當年離開林家的最主要原因，最後是希望死後回到江南，並沒有說非要入林家的墳，只是想要回去江南。
而最後的最後，是外婆告訴她和小竹的。
好好，小竹，外婆這一生閱人無數，林仲懷不愧是我的孫兒，血性膽識都是一流，將來若是他學成歸來來找你們，外婆希望你們酌情而定，要不要認他這個表哥，是你們的自由，但這個孫兒，外婆認了。
顧好看到最好，心裏很是複雜。
她再擡眼看向林仲懷，很是感嘆：“你好像是一個很有計劃的人。”
“不才，習慣而已。”林仲懷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