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楓一直都知道自己被很多人盯着。族中的人,高層的人,各種各樣的勢力團體的人。
想要利用她的,想要除去她的,想要試探她的,像夏日的蚊蟲一般,層出不窮。
就比如現在,她的後心正被一把開了血槽的匕首抵着。
“禪院小姐,還請您配合我們一下,這樣您也能少喫點苦頭。”
被面罩阻隔過的聲音朦朧不清,難以辯識。
啊啊,詛咒師嗎,還專門設了帳,真是爲了錢財想要撈一筆的亡命之徒啊。
禪院楓面無表情地有些無聊地想道。
連臉都不敢露出來,看來膽子也不是很大。
女孩子略微低着頭,額前的較長的劉海落下的陰影擋住了面容。
以爲她是過於害怕,所以不敢說話了的詛咒師,頗有些自得地說:
“就算是有着天才之名,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小孩而已。”
說着就用匕首挑開了禪院楓遮目的白絹,想要看清楚她的表情。
粉發的女孩子擡起頭,慢慢睜開了眼睛,對上了詛咒師的視線。
那並不是一雙屬於人類的眼睛。
初見時閃耀着如同融金一般的溫暖色彩,但是細看之下瞳孔中扭曲般的圈紋卻如同深淵一般透着缺乏溫度的冷漠感引人直直地墮落,再不會去思考其他。
“先生,這把匕首,還是比較適合您自己用呢。”
對上了她視線的詛咒師的眼睛立刻失去了焦距,調轉匕首的朝向,向着自己的頸部動脈乾脆地劃下。
與此同時,禪院楓毫無留戀地扭頭離去。
腥紅的血液如同花瓣一般在空氣噴灑,染上了青色的衣角。
禪院楓是一個愛笑的孩子,這是禪院本家的人們對她的第一印象。
不論是嬰兒時期,還是如今的少年時期,人們見到禪院家的小小姐的時候,她的嘴角總是掛着溫和的笑容,讓見到她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心情好起來。
但是今天的禪院楓臉色很不好看,黑着一張臉,低氣壓地走回了自己的庭院,對於侍女僕從們的行禮也只是勉勉強強地扯出了一個笑容作爲迴應。
女孩子坐在木質的迴廊下,纖細的雙腿在半空微微地晃動着,她望着院中的池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遮目的白絹也被隨意地揉成了一團丟在一旁。
稻森淳趕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光景。
“楓小姐,已經處理好了。”
“嗯,辛苦你們了”
“是屬下的失職,讓無禮之徒闖到了您的面前,還請您責罰。”
稻森淳帶着羞愧向禪院楓九十度鞠躬說道。
“淳君,我一直都覺得人類很有趣,因爲他們總是擁有無限的可能性;但同時人類也很無趣,因爲有些人對於自己無法掌控的意外總是無法包容的。”
禪院楓盯着自己被染上血漬的衣角,因爲已經過了一段時間,血漬的顏色已經有些氧化發黑了。
“可惜了我今天剛換的新衣服。”頗有些遺憾地說道。
“這件事並不是你們的責任,他們情報保密措施處理得很好,甚至爲了掩蓋自己的蹤跡還設下了帳,應該是本家有內應給他們傳遞的消息。唯一可惜的就是他們不清楚我的術式效果吧。”
她頓了頓,問道,
“查到是誰把我的信息傳出去的嗎?”
“已經查到了,是一年前招到宅中在您身邊侍奉的女僕。”
“哪一方派來的?”
“不清楚,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已經被束縛的內容詛咒至死了。”
“嗤,”
嘲諷般的一笑,
“縮頭烏龜。”
“不過好歹也能清閒一段時間了,能安插人手在我身邊,確實是花了不少功夫,這一次失敗,他們的損失也不小了。”
話鋒一轉,禪院楓的語氣重新變得輕快起來,“也算是好事一樁。”
“你說是吧,淳君。”女孩子有些愉悅地彎起了漂亮精緻的眉眼,笑着回頭望向稻森淳。
“是的,楓小姐。”
稻森淳恭敬地低頭回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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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一共九個人,都比自己顯得要高大結實很多,對於像他這種靠着領政府補助,打着好幾份零工,勉強養活自己,連喫飽飯都成問題的孤兒來說,看着自己的細胳膊細腿怎麼想都打不過這些人吧。
但是稻森淳不想就這麼忍耐下去,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這會是一個無法擺脫的死循環。
反正都是糟透了的選擇,怎麼挑什麼都沒差別,於是乾脆地拒絕了對方的要求,抄着一旁散落在地的玻璃酒瓶對着爲首的混混的頭部就是一下。
一片混戰之中,
臉上捱了不知道幾拳,嘛,不重要,反正應該也全部還回去了。
腹部被打的有一種反胃感,還好平時喫的東西也不多。
肋骨大概率也會斷幾根,不知道好起來要養多久。
反正像他這樣的人,有的東西也就這麼一條爛命而已,左右幹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事情,而他只是想活着而已。
他有些恍惚地想着這些有的沒的,後來只憑藉着野獸一般的本能反擊着,一拳比一拳更歇斯底里,粘稠猩紅的血液順着臉龐流下,模糊了視線。
最終還是因爲體力不濟,被剩下的三個混混壓着頭抵在地上。
“你這個混/蛋,挺能打哈。”混混喘着粗氣爆着粗口罵道。
“趕快給老子磕頭道歉”
稻森淳的眼睛由於失血過多,已經有些發花了,但他緊緊抿着脣一句話都不說,發狠地盯着壓制着自己的人。
啊啊,是誰都好,給我一個活下去的意義就好,把我拉出這個泥沼一般令人作嘔的境地吧。
他閉了閉眼睛,有些脫力了地想道。
就在對方的拳頭將要砸落在臉上的時候,有什麼東西飛過來掀翻了壓着他的那個混混,一柄精緻華美的刀鞘隨即在他的眼前落下。
“哦呀,這可真的是不得了的場面。”清冷的帶着笑意的女聲從身後輕輕地響起。
那是一個年紀還很稚嫩的女孩,雙眼被畫着古怪硃紅色紋路的白絹蒙着,但不難看出對方秀麗美好的面容輪廓。
粉色的及肩長髮襯得她整個人更加地柔和,穿了一身用料精緻講究的淺青色浴衣。
此刻她脣角帶笑,手裏正提着一柄折射着銀光的打刀。
“少年,你的眼神我很喜歡哦,所以能不能煩請諸位放開他呢?”
彬彬有禮地說道。
“想什麼呢你,臭丫頭,想讓我們放了他,你拿自己來換唄。”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話音剛落,稻森淳甚至都看不清她的動作,三個人高馬大的混混就被她用刀柄砸暈放倒在地上了。
正當她回過頭走到他面前彎下腰想要撿回刀鞘的時候,稻森淳卻猛然看見了一隻奇形怪狀的怪物從倒地的那幾個混混的身體下面的陰影之中鑽出來,向着女孩呼嘯而來。
“小心背後!”
他脫口而出。
幾乎是同一時刻,
猙獰的怪物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銀色鎖鏈層層封鎖住,
女孩擡起頭略帶訝異地望向他:“你看得見嗎?”
話音剛落,怪物就被猛然收緊的鎖鏈瞬間絞殺,化爲了灰燼。
她直起了身子撫了撫下巴,思考了一下,頗有興味地對着他說道:
“少年,你有沒有興趣,換一個工作呢?”
彷佛帶着些許蠱惑的意味。
稻森淳望着她,他覺得他應該跟着她,不論是爲了擺脫這該死的,如同死局一般的命運,還是爲了讓自己的人生不再如此地糟糕,又或者爲了給自己找到一個活下去的理由,他都應該答應她。
男生張了張嘴,有些結巴地問了一句:
“能喫飽飯嗎?”
似乎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問題,女孩子笑開了顏,
“當然,包喫包住。”
於是男生望着女孩的笑顏,有些發愣卻又沒有任何遲疑地點了點頭。
半個月後,京都咒術高專多了一位由禪院家擔保入讀的插班生,而禪院楓的身邊則多了一條忠心不二的狂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