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晚唐浮生 >第六十七章 衝突
    ,晚唐浮生

    光啓三年五月二十,洛陽東郊。

    數騎快馬駛入了大通馬行,大聲喊叫了起來。

    “行裏還有多少人?都召集起來!”劉三鬥下了馬,一邊吩咐馬伕照料,一邊急吼吼地問道。

    “還有一隊人,兩日前剛回來,還在休整。”有人答道。

    “全部拉出來,披掛整齊,器械帶上。”劉三鬥抓起瓢喝了一大口水,急道。

    “會辦,何事如此驚慌?”聽見院內動靜,屋裏出來數人,問道。

    “丙隊在河南縣與朱全忠的人幹起來了,殺了他們兩個人,事態緊急,快去幫忙。”劉三鬥答道。

    “好,這就召集兒郎們。”幾人也不廢話,立刻回屋將人都喊了起來,然後互相幫忙披掛,從器械架上取下武器,一人帶足三十枝箭。

    馬行佔地面積極廣,裏面還有百十個本地招募的漢子,負責各種雜務,此時聞言,也紛紛叫嚷着要去幫忙。

    劉三鬥猶豫了下,便道:“馬行內還有千餘名汝州軍士,不能沒人留守,就咱們兩隊人去,夠了。”

    十餘日前,馬行的人賄賂了秦宗權手底下那幫兵將,進入汝州募兵,並明言是帶回夏州,並不會與他們爲敵。事情辦得很順利,從梁縣、臨汝、魯山、葉縣等地募了兩千人而歸,昨日剛送了千人前往虢州,馬行內還有千人留守,等待第二次輸送。

    離譜的是,汝州還有秦部軍士私下裏問,能不能跟着一起走。最近他們與朱全忠打了好幾仗,敗多勝少。而且朱溫殺人太狠了,一次斬首萬餘級,一次殺兩萬人,大家都有點怕。

    宣武諸州殘破,養不活太多軍士,讓他們種地,卻也不怎麼願意。聽聞有在定難軍當衙兵的蔡人軍士現身說法,談糧餉多麼豐富,大夥都心動了,想跟着走。

    至於夏州在哪,管他呢!當年崔安潛到陳、許、蔡三州募兵,大夥不也去了?蜀中不遠嗎?可能比夏州還遠。

    楊復光募忠武八都進關中討賊,大夥也跟着走了,後來更是跟着鹿宴弘入蜀,沒什麼不適應的。蔡人行走天下,提着腦袋爲將軍大帥打仗,在哪不是活?

    投降荊南的在荊南當兵,投降夔峽的在夔峽當兵,去淮南、江南、蜀中、關中的也不少,聽說還有跑去黔中的。各鎮節帥用了都說好,蔡州軍的牌子是立起來了。夏州靈武郡王最近幾年名氣不小,去給他當兵,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馬行的人不敢答應秦部下級軍士的請求,大帥似乎更願意招良民入軍,而不是習氣很重的秦宗權部下。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此時的河南,哪有良民?

    張全義在洛陽張榜,除了殺人有罪,其他都不管。在這種情況下,你若想保證自己的財貨、妻女不失,可不就只有狠起來麼?不狠,那還不是被人欺負到死?

    大通馬行當然不只是在汝州募兵,事實上河陽鎮、河南府、陝虢二州都在募。大帥說了,重點是靠近朱溫地盤的州縣,使勁募,民戶願走的,也拉走。離汴州遠的州縣,原則上少募甚至不募。

    如今中原局勢緊張,秦宗權集結了十五萬大軍,欲攻汴州。朱溫有點慌,向朱家兄弟求救。尤其是天平軍節度使朱瑄,朱溫認其爲兄,百般懇求他出兵救命。上頭的節帥們忙做一團,底下州縣也人人自危,根本就沒什麼長久心思,全是過一天算一天的狀態。

    在這種情況下,定難軍前來募兵,根本沒人管。

    我都不知道下個月還是不是某州刺史、某縣縣令,管那麼多作甚!朱珍去淄青鎮募兵萬餘人而回,也沒人管,隨後又派人去河陽、陝虢募兵萬餘,同樣沒人管。

    最不可思議的是,朱珍募完兵後,還襲擊青州,得馬千餘。第二年又派人去募兵千餘,還是沒人管,各鎮節帥對地方州縣的控制力已經低到令人髮指的程度,基本處於自治狀態。

    再者,戰馬是真的剛需。朱珍從青州得馬千餘,朱溫欣喜若狂,邵大帥如今有手握銀川、永清兩大牧場,定西寨那邊還在籌辦第三個牧場,再加上蕃部的供奉,一年拿出上萬匹馬來交易都不是問題,河南諸鎮該是何等眼紅,何等趨之若鶩。

    募兵,官面上從來不是問題,但得防着競爭對手。

    劉三鬥帶着百人返身上馬,人人有甲,裝備精良,很快便趕到了丙隊所在地方。一個沿河的小村莊,大概幾十戶人的樣子。

    丙隊五十人全副武裝,與對面幾乎是他們三倍的人對峙着,眼看就要動起手來。

    “讓他們滾!”劉三鬥上來便是一箭,射在對方身前數步。

    三隊整整一百五十騎,呈品字形,手上握着騎弓,馬鞍旁邊掛着馬槊,冷冷地看着對面百餘人——幾乎全是步卒。

    窮鬼,連馬都沒有!

    在河南縣新募的四百餘軍士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一些心大的傢伙,臉上甚至還有嬉笑之色,彷彿盼望這兩撥人打起來一般。

    對面募了大概七八百人,此時也全都坐在地上,一點跑路的意思都沒有。

    風氣如此,河南屢遭兵禍,將大夥全都逼成了好勇鬥狠之徒。你狠,你厲害,大夥就信服,願意跟你混。

    以力爲尊,這就是如今的價值觀。

    “這位軍校,既是靈武郡王的人,當知……”

    “滾!”又一箭,這次離得近了一些。

    “如此跋扈,今日便替靈武郡王教訓教訓……”話未說完,一箭射落了他的璞頭,將後面半截話全堵在了嘴裏。

    大通馬行的騎士全是四十歲左右的壯年男子。不過別小看他們,這夥人幾乎全是不適合在衙軍中繼續打拼的老卒。經驗、武藝、勇氣都不差,此時有馬有甲,真打起來,對面那一兩百人完全不夠看的。

    兩邊招募的新卒裏有人起鬨,嬉笑怒罵,不過多是在嘲笑宣武軍的那幫人。

    宣武軍衆人你看我我看你,僵在了那裏,不知道該怎麼辦。

    今日已經起了衝突,還死了兩個人,若就這麼回去,絕對沒好果子喫。不一定會死,因爲被大通馬行所殺兩人是普通軍士,不是軍校,還談不上拔隊斬,但受責罰是肯定的。

    但打吧,對方有馬有甲,經驗豐富,箭術精絕,一看就是老卒了。這邊只有一百多人,除了寥寥幾人有馬之外,大部分都是步卒。在這平坦無垠的曠野上,怎麼打?怕是全死光了,也拉不了對面多少人墊背。

    好好的募兵,怎麼就搶到一塊還動起手來了呢?仔細想想,最初似乎是因爲口角,但定難軍的人脾氣也太暴了吧,全是亡命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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