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徒弟他就是不吃藥 >49、第四十九章
    天嶺宗雖效仿北方門派吞併領土,其本質還是避世門派,因此無烽城只許修士居住,除天方子以外的長老都將住所設在城外人跡罕至之地,只求能夠清淨修行。此時,顧餘生已前往冰蠶子的無霜園,釋英也隱匿行蹤來到了軒齊子素日教授弟子的文心苑。

    和風評歷來不怎樣的萬嶽子不同,軒齊子當年已體驗過身爲弱者的悲慘境遇,一拜入師門便用盡全力修行,三百年過去,因他於功法創新一道頗具建樹,已被尊爲一代宗師。

    單論修道,軒齊子其實並沒有什麼問題,之所以與東靈劍閣勢同水火,只因此人極其護短。但凡他門下弟子犯事,不論對錯一律壓下,就算手上沾了無辜之人的性命,只要那人和自己無關,軒齊子便只是口頭斥責幾句,從不認真責罰。師父如此偏袒,養出的徒弟自然驕橫,一旦遇上劍修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雙方之間的矛盾也是越積越深。

    文心苑位於無烽城外的桃李林中,青瓦白牆的院落被桃樹李樹包圍,院中研習功法的修士抱着書卷悠悠往來,只看外表倒是個難得的清幽之地。可惜的是,此地之人只修才學,不修德行,得了文心,卻失人心。

    軒齊子爲門生傳道受業極爲勤快,只要無事便住在此地後院,隨時爲弟子解答修行中的問題。三百年來,不論周圍如何變幻,文心苑的課鍾都是按時響起,週而復始,不曾更改。

    軒齊子這樣的人,天方子信他爭名奪利,也信他殺人奪權,可若說他與屍神宗合作,天方子總覺他捨不得這麼多年積累下的聲名,也沒必要鋌而走險。

    在得知軒齊子有個醫修道侶之前,釋英也是這樣想的。

    此時,釋英隱於桃李林中,很快便趁守衛不備潛入其院落。他很清楚,軒齊子即便真與邪修勾結,也不會將證據留在這人來人往之地。因此,他對弟子廂房並未做過多停留,只直奔軒齊子住處而去。

    軒齊子所在後院佈局很簡單,臥房與書房連在一處,院中闢出了一處藥圃,種着他多年來收集來的藥材。只是,藥材雖生得極好,鄰近的煉丹房卻已佈滿灰塵,像是多年不曾被使用。

    屋內佈置也不繁瑣,除了打坐用的牀和書桌,便是連成一片的檀木書櫃,上面放滿了道學與功法,也有一些今古奇談,間或幾枚做裝飾的白瓷瓶,入眼之處滿目肅靜。

    釋英要找的不是這些,就在窗前的書桌之上,他發現了一個牌位,上前一看,上書“愛妻芸香之靈位”幾個大字,右角還刻着一個日期——天鼎初年正月初一。那一天,漫漫大雪覆蓋了北方土地,新帝登基,剛從瘟疫中解脫的人們歡喜地辭舊迎新,照理說該是個好日子,可釋英只記得,就在這一天,他殺了二十五名醫修。

    “芸香聖手,果然他的道侶當年也在北方。”

    那是釋英成形之後第一次殺人,他雖從不去關注人的面孔,卻將每一個劍下亡魂記得清清楚楚,這芸香也在其中。軒齊子如此憎恨東靈劍閣,果然是因爲他。

    軒齊子有過三任道侶,最後一位是隱居於天嶺宗的高階醫修。釋英從文溯長老阻止自己來天嶺宗時便有所懷疑,直到聽聞此事,心中便多少明白了緣由,如今也證明他猜的沒錯。

    萬嶽子死亡是百年前的事,當時軒齊子第一任道侶仍健在,芸香更是尚未出生。若他是爲妻子之死仇恨東靈劍閣,便極可能與萬嶽子的死無關。正如天方子所說,比起沒機會知曉方家兄弟過往的軒齊子,和萬嶽子存在感情糾葛的冰蠶子更有殺人動機。而且,他的天寒真氣也可被“淨世”之毒掩蓋,完全不會留下證據。

    不過,這是百年前的情況,釋英確定未來掌管天嶺宗之人是軒齊子,雖不知這百年間發生了什麼,也不能排除軒齊子如今選擇與魔靈合作的情況。

    比起敵人,釋英此時更爲在意的卻是顧餘生,他並沒有忘記,少年顧餘生拜入師門時曾有感染“杜鵑啼血”的痕跡。當年天下醫修爲治瘟疫齊聚傾雲城,其中一半死在了他的手裏,若顧餘生是被治好的病人,便不該感謝他。

    釋英曾無所謂任何人的指責,可他一想到顧餘生或許會查出這件事,便搶先來了文心苑。他想,自己其實是有些怕的,怕自入門後便熱烈凝視自己的徒弟失望,更怕當年的顧餘生正是知道了這件事,才選擇疏遠他。

    釋英曾努力尋找自己化作人形的意義,後來才發現人是一種反覆無常的生物,自己定下的善會變,世人聲討的惡也會變,人用來衡量對錯的只有自身利益。僅憑一個東靈劍閣無法與世間抗衡,顧餘生死後釋英就不想爭了。現在的他只求早日令顧餘生飛昇成仙,然後做回一株永遠不會與人有交集的仙草。

    顧餘生返回時,釋英已在房中坐了良久。他隨意挑揀着藥材,彷彿什麼都沒發生,只淡淡問:“回來了,查得怎麼樣?”

    幸運的是,今天的顧餘生並沒有似往常那樣關注師父一舉一動,聞言眼神反而有些躲閃,下意識將手中物品藏在身後,只佯裝無事道:“冰蠶子隱藏得極好,除了幾本奇怪的書,我沒發現什麼。”

    這樣明顯在隱瞞的反應引起了釋英警惕,忙問:“什麼書?拿來讓我看看。”

    顧餘生踟躇:“這個……”

    這還是釋英第一次被顧餘生拒絕,他忍不住皺了眉,“是我不能看的?”

    難道是有關當年之事的記載?纔剛擔憂就變成了現實,有這麼靈的嗎?

    好在事實和他所想相距甚遠,顧餘生見師父似乎有些生氣,終是神色尷尬地解釋:“是有關男子閨房之樂的書,內容不堪入目,師父還是別看爲好。”

    此言一出,釋英瞬間沉默。顧餘生也明白師父的心情,最初從冰蠶子牀下密室尋到此物時,他也驚訝地直接撞上了牀板。冰蠶子可是個外表冰冷的嚴肅修士,萬沒想到人不可貌相,私底下竟然……只能說真不愧是可以和萬嶽子搞到一起的男人。

    顧餘生本是想將這書拿回來調查,順便學習一番,雖然或許永遠也用不上,可是俗話說得好,技多不壓身啊。再說,萬一哪天師父就對這些事有了興趣,他也可以陪師父探討一二……

    熱血方剛的年輕小夥內心雖是想入非非,面上卻無比正經,泰然自若地解釋道:“我偷聽園中雜役說話,冰蠶子似乎養過幾個男寵,可除了他的心腹,誰也沒見過那些人。”

    “這書可能有問題,我們研究一下。”

    這倒是沒聽過的事,釋英沉思片刻,奪過顧餘生手上書籍就細細翻看。他是醫道高手,對經脈運行之法遠比顧餘生熟悉,纔看了幾頁便覺出了不對,只淡然道:“這似乎是一門雙修功法,我沒見人雙修過,具體效用如何還無法推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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