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寧蔚身上的傷已經徹底好全了,他站在院子裏,原地蹦了十幾下,好好感受了一次傳說中高手的狀態。
有輕功加持,體態格外輕盈,隨便一起勢就能飛快地掠出去。
眼神也是上輩子的近視眼沒法比的。
實在太爽了。
書房裏,易獻離正和易獻景議事,段寧蔚總算可以喘口氣。
這一路上,易獻離幹什麼都要帶着他,所以他這幾天每天都在和太子莊王打交道。太子倒還好,一般都是無視他,可那個莊王就不一樣了。
段寧蔚只要一想到他的眼神,渾身就起雞皮疙瘩。
等了沒一會兒,書房的門就開了,易獻景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一見段寧蔚他就笑了,親切道:“小段啊,你們殿下叫你呢。”
段寧蔚默默嘆了口氣,垂着頭走了進去。
易獻離頭也沒擡,隨手從桌上抓了一樣東西丟給他。
段寧蔚本能接過,疑惑道:“殿下?”
“看看。”
那是一封信,落款是易獻文。
莊王。
段寧蔚皺着眉頭把那封洋洋灑灑上千字的信從頭看到尾,越看越不適。
莊王想要他。
想跟易獻離討要一個貼身侍衛,而且交換條件十分誘人。
就連段寧蔚這個局中人都覺得很有“誠意”的程度。
其實原書中莊王也對原主很感興趣,但一聽說原主身體極差就打了退堂鼓,生怕他經不住折騰。
畢竟莊王對待美人,一向花招百出,手段多得很。
段寧蔚擡起頭看了一眼高坐在上位的六皇子殿下,穿到這個等級森嚴的時代,他的命運只在這人一念之間。
若是去了莊王府,縱使他一身武藝,恐怕也難免脫層皮。
一想到自己可能的處境,段寧蔚的眼神裏就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害怕。
易獻離心下好笑,面上卻絲毫未動,“不想去?”
段寧蔚老老實實地點頭,道:“屬下想留在殿下身邊。”
易獻離眼含深意地看着他,半天沒說話。
奪嫡兇險,現在已走到關鍵時刻,所以他和易獻景步步小心,對所有接觸的人都百般警惕。
可眼前這個小侍衛,倒像是個例外。
一上來就滿口胡言亂語,什麼未卜先知,易獻離當然不信,直接把他當奸細對待。
可試了這麼多日,卻發現,他既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莊王的人。
倒真像是衝他來的。
爲名爲利,爲他後院的位置。
可給他機會,他又偏偏概不接招。
實在是有趣的很。
易獻離一直不說話,段寧蔚以爲他是對自己不滿,心一橫,剛想跪下就聽見易獻離淡淡道:“不去就不去吧。”
段寧蔚:……
易獻離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
等他走後,易獻離叫來了紀山。
紀山是他的心腹,跟隨他多年,可是武人心思粗糙,不夠細膩,所以易獻離直接提醒他,“你盯着段寧蔚,有什麼異動趕緊來報我。”
紀山似乎挺困惑,“殿下,小段他怎麼了?”
在他看來,小段真是哪裏都好,小小年紀就十分沉穩,武功高強還很謙遜,而且人也勤快。
易獻離看着自己這個忠實憨厚的屬下,滿臉的一言難盡。
他很厭惡宮裏的彎彎繞繞,所以給自己挑貼身侍衛的時候就喜歡這種直腸子的,省心是真省心,可副作用也很明顯。
比如現在。
“你別管,讓你盯着就盯着。”
“哦。”
紀山摸着頭,一臉迷茫地出去了。
下午,秋獵的號角正式吹響,所有的皇子和侍衛都整裝待發,朝獵場突進。
一身獵裝的易獻離比往常更多了幾分英氣,一頭烏髮被髮冠高高束起,那張豔若芙蓉的臉彷彿被冰霜洗禮過,高高在上宛若天神。
和他一比,其他人都彷彿隱身了。
段寧蔚看得有點呆楞。
秋獵不像春獵,沒什麼緊張的氣氛,除了太子和莊王想在皇帝面前爭個風頭,其他人都很淡定。
也難怪原主愛他愛成那樣,要是自己不知道劇情,說不定也會不小心愛上他。
易獻離劃了一個時辰的水,就悠哉悠哉地回去了。
沒想到,皇后和賢妃正等着他。
皇帝也在。
皇后和賢妃分別坐在他兩側,皇后坐姿端莊,可賢妃卻跟沒骨頭似的,非要倚在皇帝懷裏,弄得皇后臉色很不好看。
皇帝見到易獻離,便笑着道:“小六來了?快坐吧。”
賢妃笑得柔媚,“咱們六皇子這長相真是沒話說,和皇上年輕時簡直一模一樣。”
皇帝聽後笑得十分暢快。
段寧蔚站在易獻離身後,覺得很是無語。
這賢妃,拍馬屁真是張口就來,易獻離和皇帝,哪有半點相似之處?
皇后面不改色地接過了話茬,“是啊,咱們這幾位皇子個個都像了皇上,太子可是連性情都跟皇上一樣呢!”
賢妃不甘示弱,“我看啊,還是莊王性子更像皇上呢!”
這兩位是太子和莊王的生母,前面奪嫡鬥得如火如荼,這兩位自然也是對立的,不管說什麼都會吵起來。
皇帝立刻打斷了她們,頭痛道:“現在是說小六,你們兩個消停點!”
易獻離就跟沒聽見似的,自如地給自己倒了杯酒,端起來對皇帝說:“父皇,兒臣敬您一杯。”
皇帝馬上陰轉多雲,“還是小六懂事。”
喝完酒後,話題就進入正軌了。
“小六,上次皇后和賢妃幫你找的皇子妃人選,可有滿意的?”
易獻離趕緊放下酒杯,恭敬道:“回父皇,最近忙着秋獵,還沒來得及看,兒臣今日回去就看。”
皇帝嘆了口氣,道:“朕知道,你捨不得你母妃的麗夏宮,可你早晚都是要搬出去的。”
一聽皇帝提起麗妃,皇后和賢妃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易獻離也不推辭,低頭道:“是,兒臣都聽父皇的。”
皇帝看着他的眼神裏,慢慢帶上了幾分眷戀。
估計是又想起麗妃了。
段寧蔚記得,麗妃是自殺的。
當年她盛寵至極,招人嫉妒,所以就被憑白捏了一個私通侍衛的罪名,當時宮裏流言四起,鬧得沸沸揚揚。
這種事根本無法自證清白,連那個侍衛都口口聲聲說自己和麗妃有染,拿出了不少所謂的信物。
要不是他進宮晚,恐怕連易獻景和易獻離的血脈都會被連帶着懷疑。
麗妃性子烈,接受不了自己被污衊,一時想不開,自殺了。
想到這裏,段寧蔚低頭看了眼易獻離的發頂。
雖然他看上去很淡定,跟沒聽見似的。
可段寧蔚記得,麗妃走的時候,他分明是在場的,親眼見到麗妃的屍身被擡出去。
目光往下,段寧蔚仔仔細細地看,終於被他發現了。
易獻離放在桌下的另一隻手,分明握得死緊,和他的表情截然相反。
他那個時候,好像才五歲,正是剛開始記事的時候。
心裏的陰影想必很深吧?
賢妃一看皇帝這懷念的模樣,迅速把話題轉走了,“小六真是太懂事了,也難怪皇上愛重。”
接下來,賢妃和皇后又吵起來了,爭着給易獻離推薦自家的姑娘,誰也說不服對方。
皇帝被她們吵得頭昏,無奈只能說自己要休息,把她們都給打發走了。
易獻離也趁機告退了。
回去後,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久久沒出來。
段寧蔚坐在廊下,心裏十分唏噓。
這皇家的孩子,看着位高權重,個個含着金湯匙出身,可內裏卻是險象環生,一輩子都像在走鋼絲似的。
眼看着天色將晚,他站起身,想去提醒易獻離喫晚飯,可剛站起來,餘光就瞥到一抹身影倏忽而過。
等他飛過去,卻只看到一片衣角,不過背影倒是有幾分熟悉。
不過到喫晚飯的時候,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