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架勢分明就是在泄憤。
自家表弟什麼性子李肅最清楚不過,急功好利,還好攀比,沒什麼能力倒是處處都想爭第一。
說實話,他有時候也挺不耐煩的,但母親和袁母姊妹情深,母親耳根子又軟,只要袁家母子過來哭訴一番,她就會心軟,然後跑來跟自己哭。
一想到母親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李肅就頭痛。
他站了一會兒,換了個溫和的表情後才走過去。
“小奕,你昨天晚上跑哪兒去了?交給你的任務都沒做,跟你分到一個班的侍衛肯定很不滿……”
袁弈滿不在乎地打斷了他,“他敢!我表哥可是侍衛長,再不服也只能憋着!”
口氣很是理所當然,光看他這態度,李肅也知道他打着自己的名義擺了多少譜。
見表哥臉色不好看,袁弈立刻軟和了下來,討好道:“表哥,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
李肅無奈道:“你昨天到底去哪兒了?”
袁弈瞪着眼睛,陰沉道:“我昨天一直在盯段寧蔚,結果你猜我發現了什麼,他居然睡在主子的屋!”
李肅也十分驚訝,“你說什麼?”
“我就說他怎麼一夜之間成了主子貼身侍衛了,原來是使出了這等下作的手段!”
他聲音有點大,李肅嚇得趕緊捂住他的嘴巴,“小聲點!”
“表哥,你說主子怎麼就看上他了?明明……”
李肅盯着支支吾吾的表弟,心想,明明什麼,明明你更好是麼?
雖然和段寧蔚交惡,但這話他也是不敢苟同的,任誰來看,袁弈和段寧蔚都不是一個水準。
表兄弟倆拉拉拽拽地走了,誰也沒注意到旁邊一棵大樹下,有個人蹲在那裏很久了。
這人是莊王那邊的下屬,早上過來方便,結果恰好聽了全程。
回去後就忙不迭地把事情告訴了莊王。
莊王這幾天跟易獻離說過好幾次,明裏暗裏的,可易獻離壓根不搭理他。
搞了半天,原來是自己先佔了。
莊王冷笑,他看上的人從不失手,管你什麼段寧蔚江寧蔚。
老六的人算什麼,太子看上的他都搶過好幾個!
“去,把早上那個侍衛給我叫來。”
他說的是袁弈。
沒一會兒,袁弈就被帶到了莊王面前。
這還是他第一次得到面見大人物的機會,一時間又是緊張,又是興奮。
莊王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都沒看袁弈一眼,負責問話的也是他的心腹。
“你是麗夏宮的侍衛?”
袁弈雙腿發抖,小聲回了一句“是”。
莊王擡擡眼皮,剛好把他這畏懼的模樣看進眼裏,心下十分不屑。
原來老六宮裏也有這種廢物!
等袁弈把昨天晚上看到的事情說完後,莊王就徹底不耐煩了,讓人隨便給他賞了點東西就把人打發走了。
“把這個消息放給太子……”
太子最近差辦得不好,皇帝拿他和瑞王比較,風頭被搶了個精光,正惱怒着呢。
瑞王那邊雖然沒找到把柄,但從老六這裏下手也是一樣的。
……
上午皇帝依然把衆皇子叫到一起說話,皇后和賢妃也在。
說來說去,又說起了易獻離娶親的事。
皇后主動挑起話題,“這都快半個月了,小六還是沒選出來,是不是不喜歡這些姑娘啊?”
姑娘兩個字還特意加重了音。
賢妃執起帕子擦了擦嘴,接話道:“許是咱們找的姑娘都入不了小六的眼吧!”
這兩個鬥了快半輩子的女人,今天竟然難得的站在了同一條陣線上。
皇帝一向對兒女的婚事不甚關心,但此時聽皇后和賢妃這麼說,他也來了幾分興趣。
“小六,到底怎麼回事?”
易獻離站起身,朝上位躬了躬身,道:“皇后娘娘和賢妃娘娘言重了,兒臣最近忙於公事,實在抽不出空來,等秋獵回去一定慎重考慮。”
皇帝點點頭,“此次秋獵主要是小六負責,辦得不錯,也算情有可原。”
賢妃馬上笑道:“看來是我們太心急了,總想着讓孩子們早日成家,多爲皇家綿延子嗣。”
易獻離聽到這裏,已經聽出些不對了。
易獻離趁着低頭喝茶的功夫朝身後瞥了一眼,結果只看到段寧蔚放空的眼神。
似乎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這間屋子裏了。
易獻離:……
段寧蔚此時的確在發呆,因爲剛纔陸雲悄悄跑來,告訴他袁弈一整夜都沒回屋,而且早上回去的時候似乎還很興奮。
他便一直在想這件事。
打斷他思緒的是太子,太子直接提到了他。
“老六,昨天晚上清點人數,似乎沒見到你這小侍衛啊!”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把視線再次集中到了易獻離這邊。
其實秋獵不比在宮裏,侍衛們有個走動很正常,沒那麼嚴苛,一般沒什麼事也無人在意。
但若是像這樣,被特意點出來,那就必須要追究了。
段寧蔚迅速回過神來,剛想答話就聽到了易獻離的聲音。
“他昨天晚上沒回去,一直在我那兒。”
太子和莊王顯然都沒想到他會直接承認,全都傻眼了。
對於皇帝來說,莊王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他未必不知道,但只要不影響子嗣,不鬧到明面上來損害皇家顏面,他也不會管。
只要裝作不知道就好了。
可現在,易獻離如此坦然,他想裝傻都不行了。
於是,皇帝嚴肅道:“小六,你這話什麼意思,好好說清楚!”
話說的是“好好說清楚”,其實滿含着警告之意。
易獻離當然聽得出,但皇位也好,子嗣也好,他都無所謂,比起這些,要不要娶蕭家或林家的姑娘還要緊些。
於是,他站起身,鄭重道:“父皇,兒臣不喜歡姑娘,只喜歡我這侍衛,還望父皇成全。”
段寧蔚:……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不知道??
皇帝瞪着眼睛,被易獻離氣得狠狠拍了兩下桌子,皇后和賢妃一左一右趕緊給他拍背順氣。
太子倏地站起,假裝生氣道:“六弟,你在說什麼胡話?看你把父皇給氣的!”
莊王也站起身,意思了一下,“小六,咱們身爲皇子,怎麼能如此不顧皇家顏面呢?更何況,你都還沒有一兒半女,趕緊把話收回去。”
易獻離沒管他們說了什麼,他徑直走到屋子中央,端端正正地跪下,言辭懇切道:“父皇,兒臣對小段情根深種。如果沒了他,我只怕也做不到苟活。這份癡心,我想,父皇您一定明白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
麗妃走後,皇帝一直在懷念她,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皇帝從來沒避諱過自己對麗妃的這份癡心。
現在易獻離這麼說,皇帝也氣不起來了,甚至還覺得有些動容。
哪怕是看在麗妃的面子上,他也發不出火來了。
瑞王知道易獻離的打算,所以剛纔一直沒說話,到現在才站出來打圓場,“父皇息怒,這種事六弟想必也很無奈,好在總算只有咱們自家人知道,以後讓他多注意點就是了。”
皇帝有了臺階下,臉色好看很多。
最後,他又把易獻離給罵了一頓,然後就讓他走了。
回到熟悉的書房後,段寧蔚果斷把門一關,轉身看着易獻離。
他也顧不上身份問題了,剛纔那一幕,他一個當事人,彷彿在看別人的電影似的。
他需要個解釋。
在他的眼神攻擊下,易獻離剛纔的坦然也維持不下去了。
“行了,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殿下,您剛纔爲何那樣說?”
“我要是不那麼說,父皇馬上就會殺了你。”
段寧蔚簡直無語,他知道一旦皇帝認定他和皇子有染,必定會拿他開刀,可這個“有染”是怎麼來的呢,還不是拜這人所賜!
“那您爲何要說我昨夜一直跟您在一起呢?”
明明可以換個理由,哪怕說他們一直在處理公務也行啊。
易獻離:“這不是事實?”
段寧蔚:……
行吧,知道你是故意的了。
最後一個問題。
“殿下,您是因爲不想娶親,所以才……”
易獻離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是啊,以後你也有理由應付莊王了,一舉兩得。”
段寧蔚:……
你說的有點道理,但我還是想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