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獻離驀然醒悟,原來被他一直忽略掉的,正是如眼前一般,深深地烙印在心裏的那抹紅。
一個胎記。
具體的形狀難以精確地描摹,但顏色和位置確實毋庸置疑。
易獻離甚至記起了,那天夜裏,他是如何把對方的腿擡起來,又是如何沉迷在那塊胎記裏。
反反覆覆、來來回回地舔舐。
可所有的記憶都停留在這裏,再往上尋覓,又是一片空白。
不過也算是有了準確的線索。
可以繼續追蹤了。
段寧蔚正等着易獻離的吩咐呢,沒成想王爺居然跟靈魂出竅似的,喊了好幾聲也沒理會他。
“王爺?您怎麼了?”
易獻離雙眸微眯,眼神裏閃過一抹厲色。他沒回答段寧蔚,而是示意了一下門口的下人,吩咐道:“把紀山叫來。”
下人領命飛奔而去,段寧蔚一頭霧水,不過他也沒太在意,只當易獻離是突然想起什麼事要交代紀山。
片刻後,易獻離神色恢復,見段寧蔚還看着他,便溫和道:“沒事,你繼續喫。”
段寧蔚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那個見底的食盒抱了回來,他剛纔確實沒喫飽。
然而很快,他就喫不下去了。
紀山再次進門後,剛想跪下,易獻離就打斷他,道:“免了,我剛纔又想起來一條線索,你趕緊去查。”
紀山本以爲是太子那邊的事,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道:“什麼線索?”
但他反應很快,一對上易獻離靜默的視線就恍然大悟,只不過——
“我知道了,那個採花賊……”
易獻離:……
紀山瞬間噤聲,趕緊跪下認錯。
易獻離被他這個“採花賊”弄得十分鬧心,所以兩人都沒注意,旁邊的段寧蔚剎那間慘白的臉色。
這幾天紀山不在,易獻離也不提之前的事,他就慢慢忘了,還有把利劍一直懸在他的腦袋上方。
而且隨時都能掉下來把他砍死。
清甜可口的瑪瑙晶玉凍也徹底失去了吸引力。
紀山已經重新站了起來,小心道:“王爺,您剛纔說的線索是……”
易獻離靠在椅背上,思索了一會兒才謹慎道:“我剛纔突然想起來,那個人腿上似乎有一個胎記,紅色的。”
說到“胎記”二字時,一向淡然的易獻離不知爲何,聲音竟有些不自然。
段寧蔚心裏咯噔一聲,下意識地把手挪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偏偏紀山這個粗獷的男人毫無所覺,還在那兒毫無顧忌地發問:“胎記?王爺可還記得,在腿部何處?”
段寧蔚:……
易獻離:……
書房裏詭異地靜默了許久。
紀山剛纔低着頭,見易獻離半天沒回答,有些着急,便擡起頭追問道:“王爺,胎記究竟在何處?大腿還是小腿?您不說我不好查呀!”
易獻離扶了扶額,無奈道:“大腿。”
紀山依然沉浸在對線索的探究中,脫口而出道:“那是大腿外側還是內側呢?”
易獻離雙手抱胸,冷道:“你問這麼多幹什麼?把腿上有胎記的全都給我找來,我自然能分辨!”
紀山後知後覺,現在才意識到易獻離似乎不想說得太細,再不敢追問,道了聲“是”就飛快地退了出去。
這還是易獻離第一次在段寧蔚面前說起這事,紀山出去後,他就轉頭去看段寧蔚,見他似乎被嚇着了,便想稍微給他解釋一下。
結果他還沒開口呢,段寧蔚就急道:“王爺,我去洗把臉。”
易獻離雖然有些訝異,但到底也沒多想。
段寧蔚很快就追上了紀山。
紀山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大腿,胎記,紅色,到底哪個採花賊長了個胎記啊?”
自從上次段寧蔚不小心提示了他,讓他想到了採花賊後,紀山似乎就認定了,此事必然跟採花賊有關。
段寧蔚也很無奈。
其實他也沒想好跟出來幹什麼,但他更不敢此時和易獻離獨處,生怕一不小心露了馬腳。
“小段,你來得正好,快給紀大哥出個主意,這……到底要去哪裏找人啊,刑部?還是大理寺?”
也不等段寧蔚回答,他就自顧自往下說,“不對,此人至今沒露出蹤跡,必然功力奇佳,官府的人手應該是抓不到他的。”
段寧蔚心裏愧疚,忍不住道:“紀大哥,我看就別找什麼採花賊了。對了,你之前是怎麼找的呀?”
“之前啊,也就是太子和莊王那邊,還有麗夏宮內部。現在已經知道不是太子和莊王下的手,麗夏宮的眼線和可疑人員,咱們出宮的時候也已經全部處理乾淨了。”
紀山攤了攤手,示意現在也沒什麼好辦法了。
段寧蔚硬着頭皮問道:“那剛纔王爺說的胎記……”
紀山嘆了口氣,“太晚了,總不能把那些人再叫回來扒了褲子探查吧?”
段寧蔚一聽“扒了褲子”,整個人都嚇得抖了三抖。
要真是扒褲子,他哪裏還躲得過去?
要不買點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什麼的,遮一遮?
在現代,那些美妝博主跟變魔術似的,弄點東西往臉上抹抹,疤痕都能蓋掉,想來一個胎記……應該不難吧?
紀山推了推他,關心道:“小段,你怎麼了?我看你臉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段寧蔚搖頭,拉着紀山的胳膊,問道:“紀大哥,你可以陪我出去一趟麼?”
“你要出去,有事要辦?”
“……也不是,我就想去買點東西,這附近有沒有集市之類的?”
紀山高興道:“當然有啊,這裏可是京城最繁華的地段,出了咱們景王府的大門,走大約一柱香的時間就能看到沁水街,那裏有……”
他越說越興奮,感覺馬上就能編出一長段導遊詞來了。段寧蔚趕緊打斷他,“紀大哥,我們就去沁水街吧,聽起來十分有意思。”
紀山仿若瞬間從美夢中驚醒,蔫蔫道:“紀大哥怕是陪不了你,你也聽到了,王爺讓我速去找人呢。”
段寧蔚:……
這倒是。
“沒事,我一個人去也行,反正就在附近。”
紀山點頭,叮囑道:“那你去之前記得跟王爺說一下,免得擅離職守被罰。”
於是,段寧蔚只好不情不願地返回書房去了。
他也沒刻意放低腳步聲,易獻離老遠就聽見了,而且連他步子裏的鬱郁之色都聽得一清二楚。
段寧蔚一進去就發現易獻離似乎正等着他。
“怎麼了,剛纔不是還高高興興的?”
“……沒有。”
“那是爲何?”
“王爺,我想出去一趟,聽說外頭的沁水街很是熱鬧,屬下想去看看。”
易獻離放下手裏的筆,恍然道:“也是,你出宮以後都沒出去看過,是該出去看看。”
段寧蔚眼前一亮,正想謝恩,就聽見易獻離下一句,“再等一會兒,等我把手裏這本看完就跟你一起去。”
段寧蔚:……
他一個人去不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