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懷心思,所以後面的路程一直沒怎麼說話。
易獻離看似閉着眼在假寐,其實腦子轉得飛快。
平時面對奪嫡都沒見他這麼反覆思慮過。
他母妃去得早,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對待感情要怎麼做,對待心上人,要怎麼樣纔不會嚇着對方。
思來想去,或許身體力行纔是最直接的辦法。
爬上小段的牀,讓小段知道,自己真的不介意那件事了,或許會讓小段徹底打消顧慮?
*
到達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別院這邊早就收到了消息,一切都打理好了。
用晚膳的時候,白天被壓下去的嘔吐感隱隱開始冒頭,而且是翻倍的痛苦。
段寧蔚一直低着頭看自己的碗,生怕被易獻離發現自己臉色不對。
這段時間他一直這樣,所以易獻離也沒起疑心。
他給段寧蔚夾了一筷子肉,然後試探着開口道:“這別院還是冷清了些,冬日過來到底不如夏季舒服。”
段寧蔚匆忙嚥下一塊酸蘿蔔,胃裏泛上的酸意才勉強按了下去,他根本沒聽清易獻離說了什麼,只擡頭茫然問道:“王爺剛纔說什麼?”
易獻離又給他盛了一碗湯,看他這樣覺得有些可愛,便笑道:“我說別院寒氣重,你多喝點熱湯,小心感染風寒。”
若是以往段寧蔚壓根不會在意什麼風寒,可如今卻不行,他不能隨便喝藥。
於是,他接過易獻離那碗湯,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一直喝到鼻尖冒出幾顆晶瑩的汗珠才把碗放下。
易獻離見他喜歡,又給他續了一碗。
“別院這邊少有人住,所以屋子比較空,你那個房間溼氣又重,給你換一個吧?”
段寧蔚的房間是侍衛房,自然不太講究,跟易獻離的主臥更是天差地別。
易獻離循循善誘,“你最近身體也不太好,總得多注意些纔是。”
段寧蔚點點頭,“謝王爺。”
易獻離笑眯眯,暴露出真實的意圖,“你直接和我住一起吧,這麼晚了,也省的他們再去收拾了。”
看起來就跟單純體恤下人似的。
段寧蔚想也不想就搖頭,“不用了王爺,我還是住原來的屋吧,我是習武之人,溼氣重些也無礙的。”
比起溼氣,他更怕和易獻離住一起穿幫。
易獻離愣了一下,剛纔明明鋪墊得很好,段寧蔚拒絕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因爲某個夜晚,所以首先排除小段不喜歡和他睡一起的可能。
那就還是害怕了。
易獻離還想繼續勸說,可段寧蔚鐵了心拒絕和他同屋。
更別說同牀了,他都沒來得及說呢。
一直到晚膳用完,都沒說服對方,最後,易獻離只能自打臉,讓下人們去把自己隔壁的屋子收拾出來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易獻離一直睜着眼睛躺在牀上,仔仔細細地聽隔壁的動靜,只不過屋子隔音太好,基本聽不見什麼。
良久,他終於不耐煩了,披上外袍就去敲隔壁的門。
段寧蔚隔了好一會兒纔過來開門。在燭光的映照下,此刻他的面容泛着微微的紅,雙眸好似夜晚的湖泊,晶瑩地閃着波光。
易獻離看得一陣心跳加速。
更捨不得走了。
可段寧蔚卻不想讓他進去,因爲他剛纔一直在吐。
於是,兩人就在門口聊起來了。
易獻離:“小段,你冷不冷?”
段寧蔚:“我不冷,王爺身上穿的單薄,還是早些回去吧。”
段寧蔚:……
他朝身後看了一眼,只見兩個大暖爐正熊熊地燃燒着,烤的他背上都開始冒汗了。
到底哪裏來的寒氣?
但易獻離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無比高超,對着段寧蔚無聲的質問也能面不改色。
段寧蔚沒辦法,只能委婉道:“王爺許是覺得冷,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易獻離立刻順勢道:“的確有些冷,我那個屋也不知怎的,有些漏風,不如我來你這屋睡吧。”
段寧蔚:……
到現在他才模模糊糊地意識到,易獻離似乎很想跟他一起睡。
這是爲何?
“王爺,我睡覺不安分,怕衝撞了您。”
易獻離十分大度,“無妨,你隨意就好。”
僵持了片刻,段寧蔚終於動了,他膽大包天的直接當着易獻離的面把門給關了,因爲他又想吐了。
甚至連一個字都來不及說。
易獻離:……
很好,小段已經敢跟他耍性子了,不錯不錯!
吃了閉門羹的景王殿下只能苦中作樂,勉強安慰自己一下。
不過有一點他實在想不明白,當初小段既然敢偷偷爬他的牀,如今他自薦枕蓆,怎麼態度差別如此大呢?
莫非跟那戲裏說的一樣,得到了就不新鮮了?
或者他那晚表現不好,小段不喜歡?
可具體怎麼個不好法,易獻離也不清楚,畢竟都忘得差不多了。
而且最近也沒再做過那個夢。
實在是愁人。
不過易獻離也不是乾坐着着急的人,他坐了一會兒,估摸着段寧蔚已經睡了,然後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想悄悄摸到人家牀上去。
小段總不可能把他踢下牀吧。
可是伸手一推,他就徹底傻眼了。
小段竟然把門給拴上了。
雖說稍微用點力,還是能推開,可易獻離卻不敢再有多餘的動作,只能默默地回來了。
看來小段是真的不想跟他睡啊!
罷了,易獻離只能把計劃暫時放一放,他沒直接回房,而是叫來一個小廝,吩咐道:“去給我買幾本話本……”
而且專找那種睡了一夜就翻臉不認人的,看看究竟是個什麼心理,他要研究一下。
小廝一臉懵逼地走了,那眼神就跟不認識自家主子似的。
其實段寧蔚並沒睡着,他也很迷茫,弄不懂易獻離究竟想幹什麼。
之前他覺得是因爲自己表現好,易獻離信任他,所以才格外關照他。
可再關照也不至於要往他牀上爬吧?
他根本就不會往易獻離喜歡他那方面想,畢竟他從頭到尾就沒存這份心思。
想了好一會兒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別院格外安靜,所以段寧蔚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的時候,太陽都升起來了。
而他屋外竟是一片寂靜,半點聲音都沒有。
自然是因爲易獻離特意吩咐過,不許任何人來打擾他。
而易獻離本人卻不知道去了哪裏,一直到段寧蔚用完早膳都沒回來。
段寧蔚隨意叫來一個下人,問道:“王爺去了哪裏?”
“回段侍衛,王爺一早就去了集市,好像說是要去聽戲。”
聽戲?
段寧蔚一頭霧水,易獻離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個愛好了?